季芷知道她的關心,照單全收,「我明白,娘子為我費心了。」
她並非不在意自己的身體,只是習慣了,醫書、藥方、病人比自己重要而已。
但今年身體實在不好,她在改變作息,至少不會再熬夜秉燭研究方劑,動輒通宵讀書。
……如果只看到亥時算進步的話。
問真對她實在過於了解,懶得再多絮叨,總歸憑季芷的醫術,對自己身體總是有數的。
問真被午後溫暖的日光曬得暖洋洋的,說話怠懶,只交代好:「你這段日子若需要回城,只管和含霜說,讓她替你安排。」便沒有多的事了。
季芷需要回城自然是因為家事,她與季母的交鋒,不像她的身體,問真沒有多問,雖然是穩占上風,但畢竟是與親娘爭鬥,問真沒那個戳人心窩子的愛好。
季芷倒是一直很鎮定穩靜,聞言認真應下,並好心地替弟弟說了一句話,「阿蘅雖然稚嫩些,但經歷過這番事,歷練出來了,在家事上很明白,季家的家事絕不會煩擾到您。」
問真聞言,側首看她,笑眯眯道:「你這是替阿蘅說好話,在我這吹耳邊風?」
季芷聽出她的打趣之意,「阿蘅畢竟沒惹過我。他若惹惱了我,我會來您這說他壞話的,希望那時我的耳邊風還能比枕邊風好用。」
「你的風永遠好用。」問真不著調地隨口答應著,含霜在一旁聽著,滿心滿眼的無奈笑意。
季芷一二日內並不急著回城,她與季母的拉鋸戰已經進入最後階段,她挺過了前面許多心煩的時候,直到忍無可忍才挺身宣戰,就不會急於一時,自毀長城。
但她還是提前說明:「到了要回去的時候,阿蘅可能得與我同行一次。」
家裡從上到下的態度必須統一,如此才能擰成一股繩,永遠向一處用力。
季蘅前期敲邊鼓,安撫季母的情緒,如今到後期離開家裡給季母獨處思考的空間,等到一切要塵埃落定時,他得一起回家表明態度。
問真當然理解,並好笑地道:「你帶阿蘅回家,何必問我?倒顯得我管得多寬似的。」
「身份不同了,您不在意,我卻得多留心些。」季芷半開玩笑,「不然影響了您和阿蘅的感情,他只怕恨不得咬我一口了。」
她從前只煩心弟弟性子過於軟綿,日後頂不起家業,經歷劇變時,發現弟弟骨子裡倒有一種韌勁,形勢愈嚴峻,他愈能咬牙挺住,才稍微放下些心。
當時只想著,萬一她熬不住撒手了,家裡至少能有個頂門立戶的人,後來情況轉好,枯木逢春,遷居京城,她引著、教著季蘅與人打交道、應對各種麻煩。
剩下的一點心軟,倒不算壞處,在關鍵地方底線清楚便足夠了。
季芷冷眼看著,季蘅若真是殺伐果決、說一不二之人,與娘子只怕一點走到一起的機會都沒有。
兩把過於鋒利的劍湊在一起,總會傷到對方的。
如今這樣最好。
其實不止男女之間,兄弟姊妹之間是如此。
季芷慢慢地想,如果阿蘅是個目中無人的冷硬性子,她又要多費許多周折,會失去許多東西。
如今這樣,倒是一切都剛剛好。
晚膳吃得比中午更熱鬧,明瑞明苓和問星湊在一起,就如十幾隻小鸚鵡聚會,問真只聽耳邊不斷有嘰嘰喳喳的聲音,熱鬧得房頂都要被沖開了。
幸而她對此早已習慣,陪三個孩子玩了一會,說一會話,便在窗邊尋了個舒服位子坐下,中午沒看完的一卷遊記握在手裡慢慢地繼續翻。
問星跟小孩玩了一會,就嫌明瑞明苓煩人了——她幾乎每天都會經歷這種階段,剛見面時是互相都很想念的,親親熱熱地玩一會,她就嫌小孩不懂事,偷偷溜到一邊,或者想個遊戲哄明瑞明苓一起玩,她坐著當佛祖或者稻草人。
這會問真在這,她烏溜溜的眼珠一轉,多費一點心思,將兩個小的打發到另一邊屋裡玩,才跑到問真身邊磨蹭,「姊姊這段日子都不陪我了。」
「天地良心。」問真失笑,「前日陪你們吃的早膳、午膳,下午玩到天黑;昨日我出門去了,卻陪你們吃了早飯,今日不過半日不見,就成了我不陪你了?」
問星可不是講道理的小娘子,滿身都是撒嬌的本領,蹭著問真不搭茬,「我想姊姊嘛,姊姊多陪陪我,我不可愛嗎?」
「是可愛。」問真捏捏她白皙柔軟的小臉,「若再講些道理,就更可愛了。」
問星被評價為不講道理完全不惱,甚至不胡攪蠻纏,昂首挺胸很驕傲地應下,一本正經地道:「不講道理,才能多搶到姊姊一會。不然明瑞明苓可會搶姊姊了!」
現在還多了個妖精!
問星記著一飯之仇,徹底放下了老鄉愛,憤憤地想t。
本來她明年入學,恐怕就得從明德堂搬出去,和姊姊相處的時間就不多了,現在竟然還蹦出一個姊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