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真坐在窗邊,呷了口茶,她當然放心。
今冬之後,族學是她的了。
第71章
一個女人手伸這麼長像什麼話……
最終在徐府正院迎接十一夫人竇夫人哭訴的, 是徐家大娘子問真。
無他,大夫人病倒了。
時已進臘月,雖離過年還早, 徐家這等門庭卻需要早早開始準備籌辦年事,再加操辦兩門婚事的大任擔在身上,徐大夫人病倒似乎是理所應當的事。
這消息還沒傳出去, 府內只用白芍和季芷照應著,竇夫人哭哭啼啼上門, 本是要給自己兒子訴一訴委屈,狠告管族學的一狀, 不想青天大老爺本人竟已經病倒了。
幸而還有個小青天, 滿懷殷殷關切地詢問她因何登門。
竇夫人進門見大夫人倦倦地臥著, 面色確實不好看, 其實便生出一些退意, 但等被問真請到外間吃茶, 敘幾句家常, 被這樣一問, 她心思一轉,本要辭別的屁股又坐定了。
「論理, 這事我原不該來打攪長嫂, 到侄女跟前說, 是沒道理的。」竇夫人慾揚先抑, 未語哭泣,「可真娘你知道, 你十一叔撒手得早,只給我留下九郎這一點血脈,他就是我的命根子, 一點小事放到他身上,於我是天大的事。」
問真忙遞絹帕給她,並面帶茫然地柔聲勸慰,竇夫人見她如此態度,心裡更有底了,接過帕子放開本領發揮。
「這學裡一年到頭,領著族中幾百貫的供養,每年光是炭火上的供應,幾十上百貫的錢放開手叫他們花,這都是族裡上上下下對孩子的心,我們心裡都明白著,我度日再艱難,想到這一份心,覺著有個盼頭。」
竇夫人越說越傷心,「可今年不知怎麼了,孩子們在學裡,吃吃不好了、坐坐不住了,他回來幾次抱怨,我還氣他嬌氣,以為是他心思不在讀書上,狠狠打了他兩回,他哭得一個勁喊娘認錯,我才收手,結果這回他病倒了,醫者說是寒涼侵體,眼睛不舒服,卻是被煙燻的,這就更怪了,咱們這樣的人家,不說是一等一的富貴,沒那個叫他受煙挨凍的地方啊!」
「我向學裡的孩子們打聽,才知道今年開始,學裡不知怎麼,炭火不足用,又從好的紅羅炭換做黑炭,真娘你可知道,那黑炭就是等閒廚房燒爐子都不愛用的東西,幾文錢能得一簍子,與紅羅炭的價值可是天壤之別!」
「我就納悶著,族裡的錢照樣撥給,他學中每月還單支帳目向這邊府里申領,錢是流水一樣花出去,瞧著孩子們在學裡的日子應該是越過越好了,可現實里和他帳上寫的怎麼就不一樣呢?」
竇夫人有幾分果斷,她既然來告狀,就已經得罪了人,這會一邊哭訴,一邊用眼角餘光留意著問真的面色,見她面帶薄怒,沉了沉心,乾脆捅破窗戶紙。
「我說一句不中聽的,大娘子聽過只管去查,若說錯了,是我自己打臉,我親上八叔的門,登門領罪去——自從他徐八將族學接過了,孩子們的用度與從前可謂天壤之別,支領的銀錢卻只有多沒有少,他從孩子們身上將錢省下了,餘下的那些,是進了誰的腰包?」
竇夫人心裡有一本帳,她今天既然已經撕破臉皮,告狀就要告得直接,膽子要大,求其中者得其下,告狀是這個道理。
不然鬧了一處「告御狀」,就是過來軟綿綿打兩拳頭,最終人家一點油皮都擦不破?那不叫講情面,那叫沒脾氣!
是勛貴人家出身的竇夫人看著問真的神情,膽氣壯得很,問真沒叫她失望,臉上醞釀著洶湧的怒意。
竇夫人見好就收,收斂起咄咄逼人的氣勢,抹淚哭道:「可憐我家九郎,如今還瘦伶伶地躺在榻上,醫者的湯藥吃了不知多少,只不見好轉,他小小年紀,哪受得這番苦楚……」
她說著,卻引動了真正的傷心之意,問真忙寬撫她,又寫了一封可以請太醫來看的名帖給她,這份禮物真正送到了竇夫人心坎里,她誠心誠意地對著晚輩道謝。
問真微微讓過,「如何敢當叔母的謝。叔母所言之事,問真已經記下,回頭必會與父親母親仔細商議,請叔母放心。」
竇夫人見她如此客氣,心中更覺妥帖,二人說完了話,她又進屋關心大夫人一番,才告辭離去。
大夫人在裡間,隱約聽到一點動靜,但不甚清楚,等問真送客回來,才笑道:「你們這是要開始動作了?」
她如此巧合地生病,正是為了順理成章地將這件事交給問真處理。
族學其實是族中事務比較特殊的一部分,宗婦要插手,名義上好像可以,但能用的權力又有限,從前徐二郎一直將事務打理穩妥,所以她從未插手過。
但問真的身份與她畢竟不一樣,問真要順理成章地掌管族中事務,族學不失為一塊好的跳板。
只要問真處理完了族學這樁事,族中所有事務,她再插手都順理成章,族中一些迂腐的老古董能看出嫡支的態度,不得不退讓一步了。
問真並不打算自己明晃晃地對著徐八郎亮劍,那顯得她殺性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