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輕撫問真的眉眼,道:「你不要將自己壓抑得太重,要什麼喜怒不形於色,咱們又不去那深宮裡討生活了。在家裡,你高興、煩惱、傷悲,都可以玉娘說。」
問真心念微動,「女兒明白。」
她當然知道大夫人的心意,只是有些習慣刻入骨髓,就太難改變了。
第75章
「憑什麼不讓我的女兒參加祭……
問真既然答應與季蘅一同聽戲, 便絕不會違約,但家裡年下事多是真的,她繪好的消寒圖上, 紅梅花被問星、明瑞、明苓一筆一筆點滿,徐府內客從漸多。
年節將近,新一輪的忙碌開始, 既有門下田莊地畝管事,又有各處商鋪年底消算帳簿, 再加上族中、世交人口往來,或有想請藉助, 或來談敘情誼。
含霜與練霜精幹, 其他管事穩妥, 問真手下事情不多。
但她既不想無名隱坐, 圖一個言出令行, 就少不得在年底這些日子列坐中堂, 既穩固前陣子在族中打下的威信, 還能叫外人知道, 她如今的身份變化。
她這陣子在家中動作不小,京中多有議論, 前幾日代理家事, 透露出徐家的態度, 如今再鞏固一段時日, 更加萬無一失。
大夫人是如此想的,她就是要闔京之人都知道, 徐家的大娘子問真永遠是徐家人。
問真當徐家的家,堂堂正正,端坐中堂, 幾十年後,徐家後輩要如敬今日之尊長一般敬她的問真。
明瑞明苓憨玩的地方逐漸變為東內院,問真不放心他們,習慣將他們帶在身邊,問星就搭張桌子在問真身後,有時習字,有時讀t書,偶爾和兩個小孩瘋鬧,玩一會,三人鬧彆扭不在一起了,再一會,兩個小的又期期艾艾地去找小姑姑和好。
大夫人看了兩日,都佩服問真的耐心,感慨:「當日見通年幼時,我就最煩心他上躥下跳的活潑,如今明瑞明苓這兩個猴兒,比他們七叔不遑多讓,幸而你還能轄制住他們。」
問真呷著茶水笑,大夫人說完,又有些懊惱,問真反而不在意,笑吟吟地道:「見通年幼時的樣子我可是見識過的,明瑞明苓比他老實多了,娘才辛苦。」
大夫人注視著她,心裡百感交集,順手翻開手邊的冊子勾勾選選,「新年戴的頭面可造好了?我瞧今年的珠子不錯,再造一頂冠,元宵時候戴。」
她若無其事地提起,問真垂眼去看,回想一下,「是不錯——不如給幾個小的每人做一對珠花,做相近的樣式,年裡戴著,一看便知是咱們家的娘子。」
大夫人從善如流地答應著,二人商量著花樣款式,議定了一起交到金匠那邊,年底了,府內成批地做金銀錁子,自然有固定合作的金鋪,其中坐鎮的老金匠今年五十餘歲,一雙整治金銀的手還穩得很,能在黃澄澄的金子上雕琢出亭台樓閣,與葉縷鮮明的花卉草木。
問真年下造首飾,給剛剛蓄長發的問星做了好幾件金飾,雖然輕巧,但老金匠做得用心,做出來的短釵簪花精美別致,巧奪天工。
問星喜歡得不行,寶貝一樣收在小匣子裡,這會聽問真和大夫人說起,立刻亮著眼睛跑過來,明瑞明苓小狗一樣湊過來,圍得一張榻滿滿當當。
大夫人心裡被塞得滿滿當當,問真摸摸問星細軟的髮絲,看著她熟悉的姿勢,卻想起另一個人來。
她自小接受的教育,家族、權柄、威嚴……一定是人生的第一位。
但這會,問真嘆了口氣,在心裡勾勾算算,籌劃怎樣能擠出半日空閒,陪她年輕的情人登樓聽戲。
年底,蘭苑不清閒,但季蘅大體專管研發,其他要帳、走年禮等事自有管事打點,只有緊要的人他才出面走動,如此下來,便比旁人多出點時間。
他非常想把這點時間都用到想問真上,但管事從前與他做同僚,攢下些情分,看不下去他每天望眼欲穿的模樣,開始給他分派差事,拉他做工,與人交際。
並嚴正警告他:「年底各處都是事情最忙的,娘子在府里,事情比咱們這隻多不少,能有多少時間來陪你?你得有正經事做,年紀輕輕的好郎君,每日只想著兒女情長,算什麼話?」
他又苦口婆心地道:「娘子不是耽溺於兒女情長之人,你若日夜期盼情愛,不思正業,如今娘子與你新鮮著,還能滿足,等情意漸衰,你又得怎樣?難道投曲江去嗎?」
季蘅知道他是好心,實在是為自己考慮,故而話雖不好聽,沒有反駁,只是道:「我知道要做正事的。」
他還得給娘子賺錢呢!
至於娘子答應他的百年長伴,他更沒有說出來,將歡喜分享與人的意思,他只想把這份寶物藏在心裡,自己舔舐品味甜蜜。
管事見他不是作假,才鬆了口氣,搖搖頭道:「你們這些年輕人,我真是怕了。情啊,我怎麼就不懂呢?」
年過而立,只想拼搏事業的管事無法理解這些年輕男女的情情愛愛。
季蘅吝嗇與人分享甜蜜,只哼著歌道:「那您可夠可憐,不知其中的美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