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唯一忙著做正事的只怕就是一個問星了,雖然已經再三做好計劃,真正開始時還是緊張得睡不著覺。
問真見她每日白天各處訪問消息,晚上還點燈寫計劃到半夜,心疼之餘很欣慰。
做決斷的能力與行動力是最難培養的兩種能力,問星如今的作為,真正擔得起宣娘誇她的「天資粹美」四個字。
她很期待問星最終的結果,無論成功還是失敗,她都會為問星的決斷立與行動力驕傲,但內心深處,似乎又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思緒。
天色昏黃,蘭苑推出新品,季蘅臨時回城,問真在房中獨坐,含霜捧著鮮花回來,見她在案前寫字,便放輕腳步。
到近處,問真住了筆,正坐在椅子上,對著案上的字出神,聽到她靠近細微的聲音沒抬頭,只問:「阿蘅回去了?」
「是,秦風安排了妥當人送季郎君回京。」含霜將一盆蘭花置在問真案前,細心調整好角度,誇獎:「今歲蘭花開得好,這盆蕙蘭芬芳獨絕,格外喜人。」
她瞥到紙上寫的《清靜經》,眉心不著痕跡地微蹙,問真已閉目感受花香,露出一點微笑,「是不錯。」
含霜蹙眉半晌,決定直接發問:「您是碰到什麼煩心事了嗎?」
不應該呀,她與問真朝夕不離,問真遇到的事她都有數。
「是清閒日子過得太多,反而多思多想,心緒繚亂,所以寫兩卷經靜心。」問真睜開眼看她,見她蹙眉思索的模樣,露出一點笑,「勿要發愁,再皺眉,我貌美如花的含霜娘子便要留下兩道唬人的皺紋了。」
她看起來並非故作輕鬆,含霜卻不敢放下心,想了想,道:「外邊夕陽正好,不如出去吹吹晚風?季郎君去一日,走之前千叮萬囑,說明日晚前一定回來。」
「走吧。」問真站起身,「咱們瞧瞧問星那邊怎樣了。」
在田莊中做事,有問真支持,魏彩幫忙,問星不可能遇到太大的阻力,但一件事情從無到有一手落實,顯然並不容易。
含霜叫人來一問,問星正在訪查歷年養顧牛畜的農人,二人過去時t今日的訪查已經到了尾聲,問星再三感謝配合的農人們,見問真來了,眼睛一亮,「姊姊!」
她這兩日已經忙得連纏著問真一起吃飯的時間都沒有了。
問真生活一向規律穩定,她這幾天卻忙得飲食不規律,不願意耽誤問真作息,乾脆不和問真一起吃了。
每天早晚匆匆一見,對她來說哪裡夠用。
這回見到問真,問星格外驚喜,卻連忙道:「姊姊到那邊亭子裡坐,我洗洗就來。」
一旁的農人已連忙行禮拜下,問真態度溫和,「無需多禮,我來瞧瞧十七娘的進度如何,不必如此緊張。」
問星過去洗手,問真乾脆安排人坐下,閒話一般詢問近日農事如何、今歲糧食怎樣、去年餘糧可還豐足,乃至家中幾口人、小娃娃多大了等閒話。
問星回來時,原本緊張的農人已經放鬆不少,正拿手給問真比量家中的孩子多高了。
問真正夸:「聽著比我家那兩個養得好,活潑又健壯,我家那兩個就是太嬌氣了,吃東西挑剔,還要人哄。」
「多虧主子體恤,若非您吩咐分給小孩口糧,從出生就給米麵供給,按從前的日子,我們哪能養活這幾個孩子。」老媼抹了把眼淚,「我年輕時生了六個兒女,到頭只養活他們爹這一個!」
問星原本歡快的腳步一頓,抿著唇看看滿頭花白的老媼,轉頭看向問真,問真面色依然溫柔平和,只有眼中似有嘆息,語氣更輕柔了些,「總會越來越好的,日子總有盼頭,去歲過了豐年,今年再打了米糧,明年仍是好年頭。」
又抬手招呼了老媼的孫子孫女們過去,笑吟吟挨個摸過腦袋。
她出門隨身荷包里總會帶些糖,用白綿紙細細包好的,她笑著分給一人一塊,小孩子們還沒太多階級觀念,或者說雲溪山下這幾處田莊在魏彩的管理下,日子比從前更加平和寧靜。
他們沒見過太多外人,問真偶爾來小住或遊玩,不許身邊人趾高氣昂欺負人,小孩們便沒有太多的畏懼拘謹,見她給了糖,頓時一片歡天喜地。
老媼有些拘謹不安,忙催著孫兒們磕頭,問真擺擺手道:「一點糖果,值什麼的?勿要拘謹。」
孩子們左看看右看看,蒲娘從問星身後走出來,牽著教他們道謝。
問真知道她在,農人必然拘謹,問星既已回來,她想問的都問過了,便起身離開,臨走前吩咐蒲娘,「回頭告訴你娘,莊子裡冬日農閒,組織編織紡織之餘,他們幾個認字的,教小孩子識識字,不求學得多精多深,好歹認識幾個字,知道如何說話辦事。」
魏蒲連忙應聲,問星小步跟在問真身後,等離開人群,才牽上問真的裙角,「阿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