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門口老蒼頭看著,不能走;角門也不行,從角門出去和大門是一樣的,上街必須經過里門,那裡在夜間會上門禁,還有人值夜。後牆是逃出柳家宅院最好的選擇。柳家後牆緊挨府前街,只要翻出去,沿街向西走到底,左拐,再過一條街就是金滿樓,柳文彥這幾天的下榻之地。
靜臨雖沒在宛平縣裡走過,上次聽柳文彥一說,心裡早就將去金滿樓的路走了千百回。她白日裡已經看好了:後牆跟那閒著一方石磨,東耳房裡有一張舊凳子,把凳子疊在磨盤上,剛好夠她翻出去。
斯時已過白露,正是中間熱、兩頭涼的時候。夜寒侵骨,秋草霜重,宅院空蕩無聲,唯有促織鳴叫,間或幾聲犬吠遠遠傳來,在夜空中盪出微不可見的漣漪。
靜臨走了幾百步而已,身上已經被汗濕透了。她緊張得要命,卻一點都不覺得疲累。耳房側身已經露出個輪廓了,走過去,再轉個彎,就是後牆根了。靜臨有些振奮,這裡離戚氏和柳平的屋子已經很遠,她可以只盯著前方,邁開腳步了。
靜臨走得愈來愈急。
老蒼頭正抵著後牆根撒尿。他歲數大了,晚上睡不著的時候,就在這院裡瞎溜達;耳朵又背,沒聽到由遠及近的腳步聲。剛提上褲子,還沒來得及問一聲「誰啊」,便與轉角匆匆而來的冉靜臨四目相對了。
一瞬間,靜臨身上的熱汗全都成了冷汗,如墜冰窟。心思千迴百轉,靜臨盯著老蒼頭,琢磨是求他,買通他,拼了命與他廝打,還是巧言狡辯,抑或掉頭回返。
老蒼頭的一雙腫魚泡眼渾濁不堪,能傳達的信息很是有限。
靜臨還沒解讀明白他這眼神什麼意思,卻見他竟然慢悠悠地轉了身,往前邊去了。
靜臨愣怔半晌,待到回過神來,身上仿佛被金甲大力神附了體,忽然生出無窮的力氣。她從耳房裡抱出那張舊桌子,肚子往前腆,托著桌子下沿往前走;到了石磨跟前,她屈膝一頂,根本顧不得腿上的肉疼,使勁將桌子往石磨上送。
——送不動,這桌子仿佛重量千鈞。
靜臨閉上眼睛咬牙使蠻勁,忽聽得耳邊一聲沙啞的「娘子」,嚇得她手臂一下子脫了力,桌子順勢砸下來,腿火辣辣地疼。
老蒼頭沖她比了個噤聲,手指一側,靜臨看過去,是一把梯子。
靜臨張張嘴想說什麼,老蒼頭擺手,示意她趕緊上去。
這牆足有兩米多高,靜臨一節一節往上爬,待騎穩了牆頭,戰戰兢兢往牆內看時,老蒼頭已經扛著梯子,整個人都沒入牆角後面了。
第6章 鐵面無私老金攔人,嘴賤心軟官人指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