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象山一把大刀舞得眾匪眼花繚亂,正所謂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沒有,江匪識出這是個武藝高強的練家子,便避重就輕,將刀刃盡往段不循身上招呼。
段不循仗著人高馬大、膂力過人,將心裡那股子狂氣發泄出來,一口氣砍了好幾個腦袋,只是畢竟養尊處優慣了,早年間練過的幾個招式也早就生疏,時間長了便露出破綻來,小臂挨了不深不淺一刀,火辣辣地疼。
老馮一看他掛彩便急了,一刀將那匪徒劈了,大罵:「他媽的!給我追!一個都不留!」
這幫漕軍也是殺起了性,不管誰下的令,果真追上去,不多時便在不到一里處將這小股匪徒團團圍住,手起刀落,切菜砍瓜一般,了結了他們的性命。
斯時天光漸亮,日頭還未出,天空是鴨蛋青色,臨近蘆葦盪的江面已被鮮血染得一片赤紅。
柳蘭蕙扶著剛剛醒轉的冉寶兒過來謝恩,哭哭啼啼、三跪九叩的,弄得老馮頗不好意思。
段不循聽這年輕姑娘自稱冉氏,又帶著徽州口音,心中一動,「你父親可是徽州府歙縣的冉常?」
冉寶兒臉上的倉惶還在,看了娘親一眼,方才答道:「正是。敢問英雄高姓大名,可是與我父親相識?」
果然,段不循目光盯著這娘兩個,想必老的就是靜臨的嫡母柳蘭蕙,小的便是她的嫡妹、謝琅未過門的新婦冉寶兒了。
「就你們兩個?」
他追問,目光向船艙內看去。
千里嫁女,家中的男人也不來相送麼?更何況,京城還有另外一個女兒呢,靜臨的親娘也不跟來探望麼?
柳蘭蕙不知段不循來路,只是看他神情言語,心中突地警鈴大作,搶在冉寶兒開口前道,「我丈夫害了病,家中又沒有兒子,便只有我們母女二人上路,只帶了幾個僕人護送。誰知……」她哽咽住,擦了擦眼淚,「誰知竟遇到了江匪,一見男丁便殺,那幾個家人早就命喪刀下,如今……如今就只剩下我們母女二人了。」
冉寶兒不知母親為何撒謊,只是心裡打鼓,也作拭淚狀,附和母親的說辭。
那船艙不大,想必劫匪已經搜過,段不循不疑有他,便將目光收回,冷冷地看了這母女一眼,一甩衣袍,當先跳出船去,回到了漕軍的戰船上。
柳蘭蕙目送著他們這一行漸漸走遠,直到靠岸,方才拉著冉寶兒進了船艙。
「柳文彥!」
冉寶兒氣得發瘋,一腳踹向艙內的床板,「你還算是個男人麼!」
床板一偏,露出一個僅容一人的狹小空間,花二娘趴在柳文彥背上,倆人疊起羅漢,硬生生地擠到了一起。
柳蘭蕙一見花二娘便沒好氣,此刻船上又沒了外人,她也就不再偽裝賢惠端莊,便一把將人拉起,照著臉就是一巴掌。
「賤人!」
花二娘先前已將她與江匪的對話聽得分明,當下嗤笑一聲,眸中儘是諷刺。
柳文彥從最裡面爬出來,一張俊俏的小白臉慌成了喪家之犬的模樣,顧不得為自己辯白幾句,急急奔向船舷,向著岸邊漕船的方向張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