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臨笑了笑,理會得這句話的重點是「旁人」。
謝琅伸出手,牽起她的手。兩個人的手臂延展開,一個「橫」,將中間可以塞下彪形大漢的距離連接上。
靜臨想,若是他挪過來,自己該不該靠在他肩上。
謝琅的手沁出了一層薄汗,握著靜臨愈發緊了。他很想一用力,將她拉到自己這邊,攬到懷中。可是心中有另外一股力與他的手抵抗,一個聲音在心中瘋狂叫囂,「小人!」
聲音是段不循的。
終於,馬車停了。人隨著向前一摜,雙臂接連而成的一橫自然地斷裂開,靜臨感覺到自己與他同時鬆了口氣。
「到了。」
謝琅說。
靜臨心一震,眼看著他起身跳下馬車,隨後將帘子掀開一角,向自己遞過來一隻手。
他們來遲了,天光已然大亮,天牢門口聚集了許多人,都是段不循的故舊。
交談聲喁喁細細地漫入車內,謝琅白玉似的一隻手被陽光照耀得幾近透明。靜臨感到一陣目眩,忽然便沒有了下車的膽量。
她覺得自己好像是一隻出牆的紅杏,就在下一刻,下了馬車的那一刻,她的姦情將大白於昭昭日下。
背叛的恥感占據了整個身子,大地變得像棉花一樣柔軟,靜臨腳踩在上面,搖搖欲墜。
謝琅的手臂在她腰間扶了一把,她有了一點力氣,抬起頭,看到陸夢龍,馮象山,名安,紅萼,泗芳。
段不循呢?
靜臨的目光在附近搜羅起來,最後定格在黑洞洞的牢門口。
陸夢龍搖著扇子走過來,擋住了她的視線。
他掃了她一眼,又衝著謝琅笑了笑。
意味不明,像是說,怎麼你也被這狐狸精蠱惑了,眼光忒差勁;又像是說,你可以啊清和,真有你的。
厭惡令靜臨漂泊的神魂歸位,並在陸夢龍「有好戲看了」的臉上找到一個錨點,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陸夢龍冷笑一聲,搖著扇子,又走回天牢門口了。
段不循是被一紅一白兩道倩影攙扶出來的。
幾個月的牢獄生涯將他磋磨瘦了一圈兒,臉上水落石出,輪廓較從前更分明了些,人看上去倒像是比以往更精神了。
身上那副骨頭架子的規模依舊宏闊,高大又伶仃地在衣裳里晃蕩。
靜臨發現,這身衣裳是新換過的,頭臉也是梳洗過的。顯然,這便是他方才遲遲不出來的緣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