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未見的天光晃得他眯起眼睛,白衣女子從紅衣丫鬟手裡接過帕子,關切地為他擦拭。
他緩了一會兒,似是適應了,將帕子還給白衣女子,笑了笑。
靜臨識得他這種風流的笑容,那是段大官人獵艷時慣用的表情。
這個表情一出現在臉上,往日的段不循就回來了。兩位紅粉佳人點綴了他的落拓,讓他看起來不像是個剛從大獄裡放出來的奸商,反倒像是個九死一生歸來的將軍,英豪氣概,雖敗猶榮。
因著白衣女子的緣故,泗芳與紅萼很有分寸地與段不循保持了距離。
從陸夢龍口中,靜臨得知這女子名喚孟沅君。
她身上經歷的春秋顯然已有三十多個來回,歲月的優容眷顧淺刻在眼角和脖頸,舉手投足間流露出腹有詩書的氣質,態度不狎不昵,卻教人直覺,她與段不循之間關系匪淺。
天牢門口驚鴻一瞥,已教靜臨自慚形穢,此刻就這麼望著她,像是讀書一般,讀她的眉眼,神情,落落大方的儀態,吩咐跨火盆、撣柳枝時的從容和自然……靜臨讀出來了,孟沅君的芳春柔條,勁秋搖落,以及過往的所有春秋,無不寫滿了段不循的字跡。
他們看上去也很登對,年歲相仿,一個高大,一個綽約,一個風流,一個絕俗。
所有傳奇中,唯有絕代佳人可令浪子收心回頭。
抑或是,她本身就是浪子的因由,因而也註定是浪子的結果。
靜臨忍不住去看段不循,讀他看向孟沅君的目光。
可是他卻像是故意與她作對一樣,在孟沅君的指揮下,聽話地轉過來、調過去,忙得團團轉。
看不清他的眼眸,看不清他的心思。
倒是陸夢龍回過頭來,迎上靜臨的視線,目光里分明帶著比較,她與孟沅君孰高孰低,又一次在旁人眼中得到了驗證。
靜臨心裡那股被官人捉姦的恥感消散得無影無蹤,空蕩蕩了一瞬,又被後知後覺的酸澀填滿。她還以為是自己背叛了他,原來只是自己自作多情。
他們之間,原不過是調戲與被調戲,覬覦與欲拒還迎,銀子與美色這樣的輕浮關系,風一吹就散了,各自波瀾無驚,像是從未有事發生。
人事原該如此。偶一為之的消遣,吃酒喝茶一樣的市井俗事,本就與鄭重的性命相托無關,更談不上什麼矢志不移,什麼傾心相許。
她與段不循之間,從未有過承諾,從未有過半分與鄭重其事相關的時刻,遑論幾年,十幾年,甚至幾十年這樣的厚重歲月。
大難不死,經此一遭,他必也是想通了,要安定下來了,不再胡鬧了。
孟沅君如何肯既往不咎,她們之間的因果緣故,就與靜臨這個旁人再無關系了。
直到重新回到馬車上,靜臨與段不循未說一語。=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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