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亂中,冉寶兒的一隻鞋落在了門檻里,正欲伸手夠,門吱呀一聲從裡面關得嚴絲合縫。
冉寶兒紅著眼嘶叫,「老蒼頭,開門!」
倒也不是老蒼頭故意不開,他老人家耳朵背,側耳細聽了一會兒,還以為是哪家的母雞又下蛋了,一個勁兒地咯咯噠噠。
搖了搖頭,將耳房的門也關了,又將棉簾掩緊了,自去搖椅上睡回籠覺。
這搖椅上鋪了厚厚的毛皮褥子,還是靜臨送的,冬日裡躺上去十分暖和,一會兒就發出了鼾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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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氏發泄出這一口惡氣,覺得渾身上下的力氣都被抽乾了。扶著外牆慢慢走,從外院到內院,一進接著一進,摸了滿手的冷灰。
挨間屋子推門進去,每一間都是空的。柳蘭蕙母女不在了,冉靜臨也搬到了隔壁,大郎的東西一件都不剩了,只有一尊孤零零的靈位,三秀房裡的筆墨紙硯還在,人卻不知所蹤了……很快,就連這住了一輩子的大宅子也要成旁人的了,戚氏胸中湧起無限悲涼,蹲下身子,捂著臉無聲地痛哭起來。
不知哭了多久,戚氏咧著嘴,覺得嗓子發不出聲音了,眼睛幹得發癢,扶著牆往起站,雙腿頓時像是被千萬隻螞蟻啃咬一般,鑽心地一陣麻。
就在這節骨眼上,她算是想明白了一件事。好好的一家子人,堂堂的書香門第,如何能敗落到如今這步田地,癥結就在冉靜臨這個兒媳婦身上。
她是個喪門星、克夫鬼,柳蘭蕙這老不死的,定然是早就知道了她命裡帶煞,這才猴急著將人給嫁過來的。
不過她也沒撈著好,戚氏想到這裡忽然又想笑,嫁了這麼老遠,該克的也都克著了,這不就是報應麼!
戚氏邊笑邊扶著牆慢慢往臥房走,一進屋便上了炕,手伸到高高一摞被褥下,掏了半天,從底下掏出一張發黃的地契。
下炕對著窗口的天光看了半天,終於鬆了一口氣。
好啊,她和三秀落不下好,冉靜臨那小狐狸精也別想好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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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氏想的沒錯,她去隔壁走了一趟,靜臨三人的晚飯就都吃不下去了。上午聽到隔壁的鬼哭狼嚎,三個姑娘還像是隔岸觀火,心裡邊頗有些幸災樂禍,哪想這麼快,這場火就蔓延到自家房樑上了。
靜臨心煩意亂地剝橘子,將十個指甲染得黃黃綠綠,末了還是與銀兒道:「你再好好找找,就算沒有地契,總歸得有個收據之類的吧。」
銀兒又將翻得底朝天的箱子柜子都找了一遍,最終也沒找出半張和房產有關的字據。
「我娘是說過,咱們這間房子的確是柳家的產業,和隔壁記在一張契書上。因為地基太軟,當初修建的時候才撇出來這麼一小塊沒蓋,一直當園子荒著。後來蓋了三間小屋,一直往外租賃,後來就賃給了我們。我娘住慣了,乾脆攢了一筆錢給買下了。當時想著都是街坊,也不至於翻臉不認帳,若是去衙門分割契書,少不得還要交一筆稅銀,於是便一直這麼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