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間,他真不知道是該恨陸橋,還是恨那個一開始要選他當小助理的自己。
一種從未有過的憐憫莫名其妙地躥上來,七手八腳地抱住傅義的理智:「不、不討厭……你他媽能放下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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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邱的一處別苑裡松石翠綠。竹筒水流夾雜著花香在整個別苑裡靜謐地飄蕩。
突然,一聲尖銳的槍聲刺破長空,古樸的屋檐上幾隻飛鳥連忙振翅。
嘩啦——一聲,拉門猛地被人拉開,管家急匆匆地張皇問:「うしたんだ?」
一條貫穿屋子裡的帷幔先是出現在管家的視線里。綢緞又寬又長,網兜一樣,從東北角的房梁一直掛到西南側的承重柱上,於是這塊翠紅色的布對角線一樣將房間完全分割。望上去,懸掛在空中像是張偌大的吊床。
透過垂下的帷幔望過去,房間另一側的兩扇木門已經被完全砸爛了,斷木頭的刺像是矛一樣露著。沒有門扇的遮擋,所以房間裡直通往外面。院落里繁華綠草一覽無餘,清風陣陣,柔軟非常。
管家小心翼翼地向前兩步,忽然,木屐踢到了什麼金屬。
他彎腰撿拾,兩枚黃銅色的子彈躺在他的掌心,泛著冷光。
見狀,管家忽然板起面色:「你不能再胡鬧了。明蓮。」
安靜了約莫五秒後,房間裡突然傳來一陣男人的輕笑。
緊接著,懸掛在房間的綢緞開始抖動,一個穿著灰白色舞服的男人從帷幔中探出頭來。他一頭黑色長髮及腰,抬頭望向管家時,幾縷青絲就從綢緞裡頭垂下來,像是翠紅嫩綠間探出來的柳梢兒。
管家皺眉低聲呵斥:「好好穿衣服。」
聞聲,三日月明蓮不以為意地哼笑兩聲,卻還是將身上的灰白色舞服向肩膀上拉了拉:「志村舅舅,這樣你滿意嗎?」
管家依舊板著臉,上前兩步,仰頭,伸手:「拿來。」
三日月低下頭笑笑,無辜:「什麼?」
管家目光凌厲:「槍。剛才的槍聲,難道不是你打出去的?」
「喔——你說這個。」三日月臉上裝出兩秒恍然的神色,旋即手中轉著一把柯爾特M1911,反問:「爺爺他死前不是說,整棟院子都給我了嗎?」
管家正色:「前提你是安分守己。」又伸了手,更加堅定:「拿來。」
聞聲,三日月忽然起了身,舞裙從他肩膀上完全滑落下去,露出赤裸的上半身。一隻手掌大的粉色蝴蝶胎記,從他的耳後一直延伸到鎖骨。
「我怎麼了?我不是乖乖聽你的話,呆在這屋子裡了嗎?」
管家指著房間被砸爛的門窗:「這就是你的聽話嗎?」
三日月平靜:「我只是為了試槍。」
管家盯著他說:「那是陪伴了你爺爺一輩子的老槍,幾乎百年的歷史。不要把它隨便拿出來。拿給我。」
三日月淡淡:「哦,是嗎?」說著,隨手把槍扔向管家,看他慌手慌腳,哈哈大笑,「百年!老頭子死的時候身上沒有一塊好皮膚,但他留下的老古董卻連槍膛都沒有鏽,百年,哈哈哈哈哈百年!」
管家沒理他,連忙將手槍連同子彈放進玻璃櫃收好。
而後再轉身回來,重新站在三日月明蓮的面前,訓斥了一句:「クソガキ。」
「你知道你罵人不痛不癢嗎,志村舅舅?」
語落,管家臉上微怒,抬手想要拉他下來,但三日月在帷幔網兜上靈活躲過,還順手在管家地中海的腦門上啪嘰一拍,放肆大笑。
「クソガキ!」管家更怒,跳起來想要拉他的衣擺,可沒想到拉到了綢緞的一角,一瞬間,裡面的素描畫和一隻黑色的金屬盒子全部嘩啦啦地潑灑下來。
三日月臉色忽然暗沉下去。
管家彎腰一張張撿起,翻看:「傅義、傅義、傅義……全是傅義!你還要因為他魂不守舍多久?!不就是因為合作過《蝴蝶君》那出戲嗎?三日月舞團還有星光社裡面,有那麼多頂尖的舞者,他們不比這個叫傅義的差!他只不過是個會賺錢的商人,滿腦子全是功成名就,他根本就不是你的什麼蝴蝶!」
三日月的臉冷下來:「志村叔叔,你知道隨便翻看別人東西很不禮貌嗎?」
管家沒有理睬,彎下身,撿起那個黑盒子:「這是什麼?」說著,已經按下了中央的按鈕。
電流的聲音跳動了兩下後,兩個清楚的男聲從盒子裡傳來。
[我不知道你替我準備了晚飯……我讓你生氣了,對不起……我會好好吃完的,你可不可以不要討厭我?]
[是不是因為我親過你,讓你得意忘形了?]
三日月的臉色陰沉得可怕,他皮笑肉不笑地盯著管家:「你知道嗎?如果不是你剛才拿走了槍,槍口一定會對準你的眉心。」
管家眼中閃爍著不安:「你到底想要幹什麼,明蓮?」
三日月沒有搭話,又縮回了帷幔里:「給我訂兩天後的機票。再準備一輛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