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襄撲哧一笑:「我怎會誤會?」
她頓了頓,問:「碧梧姐姐,你是不是......知道了?」
雖然沒有明說是什麼,但碧梧很快就明白了紀襄所指的是什麼。
紀襄在婚配上有一短處,便是家道中落只剩個伯府的名號。但她是太后教養的人,生得美,性情好,即使家裡破落了也有個爵位在,對她有心思的人不在少數。
她未婚的夫婿公然說她的不是,不管在座諸人是何感想,這事反正傳出來了,宮中近乎人盡皆知。
碧梧點了點頭,遲疑了片刻道:「太后娘娘也是知道的。」
半晌,她都沒有聽到紀襄的聲音,半坐起來借著月色一瞧,紀襄原本仰躺著的臉往裡而側,瑩白的小臉上滿是淚痕。
碧梧輕輕地拍著她纖細的肩膀,低聲安慰她。
紀襄沒有哭泣太久,朝著碧梧笑了笑。
「我還記得林嬤嬤的事......」碧梧又安撫了幾句,含著淺淺的哭腔開口道,「六年了,我若是做噩夢便回回是此事。在宮裡,我生怕哪日我也落得此下場。」
紀襄握住了碧梧的手,極力克制自己不去回憶當年慘狀。
林嬤嬤便是被御前太監掌嘴的宮人。御前的人一走,太后臉色陰沉得嚇人,牙齒咬得咯咯作響。或許是將顏面大損的怒意全部發泄到了林嬤嬤身上,或許是要做給皇帝看,太后命人繼續掌嘴林嬤嬤。
那日,眾人求情無果。林嬤嬤挨了上百記耳光,被打的全然看不出原本模樣,臉腫脹如豬頭,牙齒一顆顆掉完,鮮血白沫流了一地,整張臉發出爛腐的臭味,死了。
而皇帝太后,則還是原來那副和睦的母子模樣。
自那以後,小紀襄便再沒有了一絲嬌小姐的習氣。
「你放心,」紀襄沒有再猶豫,語調輕柔,「我會和太后求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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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天光暗沉,一副要落雨的跡象。
紀襄服侍太后用過早膳,便開口道:「娘娘,在您面前,我也沒有什麼沒臉說的。您知道我家裡是繼母當家,我無用,討不了她的好。想來想去,出宮後還得靠您......」
她懇求道:「碧梧姐姐能幹,不知您是否肯將她給我,讓她在外提點我幾分?」
「你個丫頭,一挑就挑中了我最離不開的。」章太后佯怒,被紀襄話里話外的依賴和恭維打動,又想到她是要嫁到章家去的,便點頭同意了。
碧梧哪裡想到事情竟然這麼容易,站在那兒呆住了,一時間都不知是否應該謝恩。太后掃了她一眼,讓她下去收拾行囊,今日便跟著紀襄出宮。
章太后笑著拍了拍紀襄的手,道:「以後你就是我的侄孫媳婦了,我總是盼著你和序兒好的。」
紀襄垂下眼帘,她想說的話在心內已經沉思過許多回了,卻一直不敢說。
但是今日再不說,日後可能就沒機會了。
「娘娘,我想.......」,她囁嚅道,「我和章郎君的婚事,依我看不如就算了吧。他——」
「你說什麼?」
章太后打斷了她的話,臉色飛快沉了下來。
紀襄跪在她面前,深吸了一口氣正要和她說清楚,章太后已經指著她,一隻手指戳在她眼前,劈頭蓋臉地罵下來:「有點不如意你就要退婚!紀襄,你有沒有良心?我一片好心抬舉你讓你做章家婦,還辱沒你了不成?」
唐嬤嬤勸道:「您莫動怒,紀姑娘心裡是明白您對她的恩德的。」
章太后冷呵一聲:「她明白什麼?她是指望著她那個爹和後娘給她尋一門更好的婚事了。」
聽了這句譏諷,紀襄心頭如被針刺了一下,嘴上卻連忙解釋道:「娘娘誤會了,我哪裡敢肖想什麼?不過是我自知資質鄙陋,恐怕不得章郎君的歡心,委屈了他。」
太后冷笑:「你也不用在我面前裝相了,不過是你覺得面子上過不去,想要他哄哄你。」
紀襄面色一白,她還想繼續表明自己想要退婚的心意,卻見唐嬤嬤拼命地給她使眼色,示意她別再提退婚的事情。
不然,太后真要動怒了。
她頹然地跪著,聲若蚊吶道:「我沒有這般想。」
不是紀襄看輕自己,但她一直都不太明白太后怎麼會想到讓章家子娶她的。章序很得皇帝看重,又是太后娘家侄孫,配個宗室女公侯女綽綽有餘。
而她只有青梅竹馬那點情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