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征面色嚴肅起來,手上的動作一停,道:「這種話,是能隨意說的?」
她很自然道:「我也不會對別人說呀,我還從來沒有和人說過呢。」
紀襄看著陡然威嚴起來的司徒征,笑道:「你放心吧,我有分寸,不會對別人說的。」
司徒征看了她片刻,突然道:「過來。」
紀襄一怔,慢吞吞地朝他挪過去。兩人原本就是坐得很近,現下連腿都挨在一起。身邊人溫熱的肌膚隔著兩層衣裳,也感覺明顯,讓她情不自禁瑟縮了一下。
她瞥了眼司徒征,見他一錯不錯地盯著自己,咬咬嘴唇,坐到了他的腿上。
他的臉埋在一片柔軟青絲中,低聲命令道:「抱住我。」
紀襄心裡有些想笑,還是乖乖地伸出兩隻手臂,抱住了他的脖子。司徒征單臂攬住她的腰肢,不知在想什麼,過了片刻,開口道:「當年你才十歲,一個小女孩兒能想到的事,自然很多人都有猜測。」
談貴妃在皇后薨逝後就驟然失寵,一落千丈,家族鼎力相助後,境遇雖有所好轉,但從未回到昔日榮寵。這前後變化如此明顯,不論是王公貴族,還是文武重臣,都難免心裡犯嘀咕是談氏謀害了皇后。
但皇帝沒有追究問罪的意思,還嚴懲過嚼舌的宗室,此事便諱莫如深了下去。
紀襄問道:「是真的?」
她驚訝的瞪大了雙眼,澄澈雙目秋水盈盈。
「娘娘薨前已有孕八月,一屍兩命。不光是太醫,顧家也想辦法派人進宮驗過屍首,並無任何中毒或是外傷的跡象。此事有古怪,但難以論斷。」司徒征淡聲道。
他摸了摸紀襄的腦袋,問道:「你怎的突然想起這事?」
她蹙眉,道:「我也不知道,就是突然想到了。」
司徒征道:「你不必想這麼多。這些時日,你安生住在這裡就好,我既然將你帶了出來,就不會不管你。今日的事是樁意外,你做的很好,沒有被人欺負。此類事以後不會再有了,你不用操心。」
她靠在他寬闊的肩上,抬起頭來,四目交錯間,她聲極低道:「可我也不能依靠你一輩子呀.....」
紀襄說完,便有些不安。
這實在太像是一句乞憐的話。她暗暗責備自己在司徒征面前未免太不謹慎,大約幼年時起對他是個好人的印象太根深蒂固,她在他面前說話做事都不怎麼過腦子。
是認定了他不會輕易動怒。
司徒征似乎沒聽到她近乎呢喃的低語,他抱著她,她的髮絲拂過他的面頰,像是春煙楊柳輕輕柔柔,又帶著她的髮膚香氣。紀襄抬眼看他,看他面如冠玉的臉,乍一看沒什麼表情,但仔細瞧就會留意到微微上翹的唇角。
他的嘴唇很薄。
司徒征問道:「適才喊不餓,現在餓了嗎?」
紀襄點點頭。
司徒征道:「你先用晚膳,一會兒和我一道出去走走。」
「會不會被人發現?」她緊張地問。
司徒征笑道:「你戴上帷帽就好。」
紀襄應了一聲,起身時目光又在他的臉上停留了片刻。
「怎麼了?」他含笑道,任由紀襄視線打量。
她一笑,沒有說什麼。司徒征的心情似乎很好,說話時的語氣都是帶著笑意的。除了在大慈恩寺對她置之不理,和先前在馬車上凶她,大多數時候,他都是和傳言中不一樣的溫和。
仿佛他很喜歡和自己私下待在一起。
但她一個人時,不面對他時,想起這個人心中總是茫然。
而且,他也沒有再開懷到露出那顆酒窩過。
懷著說不清道不明的心事,紀襄沉默地用完了飯,司徒征來時已經用過晚膳了。
她去重新梳妝打扮,司徒征便坐在榻上,看她留下的書。
屋內點起燈燭,她不想讓他等久,手上動作很快。雙手正在盤發時,忽地聽見他說了一句:「不用著急。」
她從鏡中看過去,見他頭都沒抬,也不知怎麼發現她急躁動作的,含含糊糊應了一聲。
一切梳妝完畢,紀襄戴上帷帽,最後在鏡中看了眼自己。除非是對她身形都十分熟悉的人,不然絕對認不出來。
夜色初上,兩人一前一後地出了門。她還當司徒征說的出去走走是鬧市遊玩,不料真是就近散步。
附近十分幽靜,少有房屋,偶爾有挑著賣貨擔子的人路過,會詫異地多打量幾眼這一對男女。男的神姿高徹,女的雖然沒有露出真容,光身影就娉婷裊娜,一看便知是個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