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醒著。
見她睜眼,司徒征沒說話,只是又輕輕拍了一下她的腰臀,像是在教訓不聽話的小孩,催她睡。
被他打過的地方,一點都不疼,但紀襄又羞又惱,低聲斥道:「你快睡!」
這時候,她也顧不上會不會被人發現了,目光灼灼地盯著他,全然沒有意識到自己語氣裡帶著發號施令的意味。
司徒征一笑,聽話地閉上了眼睛。
紀襄這才滿意了,她突然想到上回「同床共枕」是在漢陽。那時,他醉了,人事不知。但最後,竟然是他半夜醒了,反而她睡了過去,連外界打起來了,都沒有吵醒她。
她其實很少睡這麼熟的。
紀襄決心這回不能再睡著了,等到天快亮的時候,再把他叫醒好了。
這般想著,她看著司徒征的睡容,一會兒想想蓬萊山現下如何了,一會兒想想此事的後續。熱意從他的胸膛處源源不斷傳來,紀襄躺在他身旁,原本還精神著,但再次清醒時,枕邊已經空無一人了。
紀襄懊惱地拍了拍自己的額頭,外邊聽到了動靜,掀起了床帷。
畫墨笑道:「姑娘醒了?」
「他人呢?什麼時候走了,他還要去做什麼?還有那些受傷的人,前日和我們一起去的人,她們都還好嗎,回到行宮了嗎?」紀襄一口氣問完。
相處的時日久了,畫墨玩笑道:「姑娘實在是太操心了。」
她也不賣關子,道:「郎君在卯中走的,他去蓬萊山了,臨走前讓我背了一段給您的話。」
畫墨一五一十地背了出去。
大意是說,司徒征還要處置一些事情,這回連太子也一道去主持了。昨日匆忙,許多受傷的人都就近在最近的村莊裡安置,需要接回。昨日辛苦救人值守的武衛,也需輪班。還有一件緊要的事,便是坍塌宮殿的木頭需要原封不動運回來,以便查驗不妥。為了以防有人偷梁換柱,這才安排人在山下或是歇息或是守夜。
他解釋得如此詳細,紀襄聽完,微微一笑道:「難為你記得清楚。」
畫墨謙虛了幾句,笑吟吟道:「郎君還問,您要不要暫且搬到溫泉莊子裡去,調養幾日?」
紀襄錯愕地看著她。
「郎君會安排妥當的,您不必顧慮。」
第59章
縱使紀襄還是有著種種顧慮,但她遲疑片刻,點頭同意了。
溫泉莊子名曰靜園,地處偏僻,十分安靜,往來的道上等閒都沒有車馬。
她來過靜園多回,但還是頭一回泡在溫泉池子裡。她原本邀了畫墨一起泡,但畫墨執意不肯,她也就作罷了。
正是午後,風停雪歇,她梳了一個簡單的髮髻,身上只留小衣褻褲,泡在溫泉中,原有的寒冷疲憊一掃而空。
熱氣蒸騰,白霧裊裊。紀襄恢復了些精神,暗道泡溫泉果然有用,她看向坐在一旁的小錦杌上的畫墨,問她行宮外的雪災如何了。
畫墨在宮中聽了一嘴,慢慢講給紀襄聽。當地的官員救災及時,房屋坍塌是避免不了的,但在暴雪肆虐前轉移了不少,因著這場雪而死的百姓不多。不過,難免有沒逃出去被壓死的,或是身體虛弱熬不住凍死的。
但對於蓬萊宮的一眾貴女,行宮中誰也沒有想到她們會有禍事臨頭。
畢竟是皇家行宮,宮闕萬千,堅固無比。
紀襄聽完,閉上了眼睛,沒有答話。根據她親眼所見和聽到的消息,靜靜地思索起來。
畫墨見狀,沒有出聲打擾她。看著池中的紀襄,她突然想起前幾日在行宮中,偶爾聽到幾個年長的宮
人誇讚紀襄為「傾城佳人」。
在她印象里,紀襄一直是個美人,但她不會像這些宮人一樣,用傾城之類的詞語去描述她。因為從第一次見面起,她總是神色帶著點拘謹,怯生生的,即使容色上乘,有時候在人群里卻不是最顯眼的那個。
然而現在,她也說不出紀襄具體有何變化,但和之前大不一樣了。
紀襄如今確實是個美得令人心折,見之不忘的姑娘。
熱氣繚繞,紀襄渾身上下暖融一片,幾乎要睡著。她掐了自己一把,逼迫自己不要再沉浸在睡夢中。
她害怕自己一睡著,就會夢見昨日看到的景象。
紀襄第一次親眼目睹這種驚天災禍,到現在都覺得恍恍惚惚。她甚至懷疑,這會不會只是她做的一個噩夢?
但身上有過的疼痛都是真實的。
紀襄突然想起,自己昨日趕路時似乎掉了半片腳指甲。平時一定會痛得她直接大哭,但當時腳連知覺都沒有了,根本沒注意,還是她今早穿襪時瞥到的。
一旦不確定了,她就想要查證一番。
可即使畫墨同是女孩兒,紀襄和她不算很熟絡,恥於在她面前抬腿或是做些別的不雅舉動看自己的腳。她猶豫一二,讓畫墨去熏一會兒要換的衣裳,將她支開了。
她試著抬起一條腿,但水霧朦朧,怎麼也看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