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襄這幾日奔走在明光殿中,自然累極。司徒征一說,她才驚覺已經很晚了。
「我應該回去了。」她瞥了一眼窗外天色,焦急道。
司徒征道:「留下吧。」
燭火搖曳中,他的面容平靜。
紀襄已經有了一些困意,下意識想要點頭,突然又想到什麼,緊張地瞥了一眼司徒征。
他站起身,不容分說道:「不用擔心行宮裡會有人找你,我讓人進來服侍你洗漱。」
司徒征出去了,將臥房留給她洗漱。
紀襄如同提線木偶般,被畫墨牽著洗漱沐浴,一切妥當後,換上了她在這裡曾經穿過的寢衣。
在靜園留宿,倒也不是第一次了。但先前她住在這裡時,司徒征走後,因為事務繁忙,並沒有來過,更別說宿在靜園了。
同床共枕也不是第一次了。
但她還是緊張。
尤其是不知道會發生什麼。
她胡思亂想著,在一片暖融融,香馥馥中有了困意。才掐了一下自己的腿時,司徒征走了進來。
屋內只燃著兩盞燭火,一室幽微。
她也不知怎麼想的,下意識立即閉上了眼睛,翻了個身朝里裝睡。
司徒征吹滅了燭火,上床,一絲不苟地放下床帷。
片刻後,紀襄感到身上一熱,她被司徒征摟在了懷中。
司徒征懶懶道:「還不睡?我適才瞧你很累的樣子。」
「你怎麼知道我醒著?」
「聽呼吸聲。」司徒征解釋道。
紀襄的鬢髮蹭到了他的臉頰,她也不再裝睡,睜開了眼睛,看向他。
黑暗中,只能模模糊糊看清個人影。她看不清司徒征臉上的神情,他抱著自己的手緊了緊,呼吸均勻起來。
他睡著了?
紀襄很難說自己是鬆了一口氣,還是失落。
她的心中,甚至閃過了一個大膽的念頭。不如將她一直在忐忑的事情,做實好了。
不過須臾,她就暗罵自己不知羞恥,臉也跟著灼熱起來。
他似乎是因為要見她,趕回來的。沒一會兒,紀襄就感到司徒征應該是睡熟了。
她也很累,但困意又消散了。她的諸多疑惑,在司徒征詳細的解釋中,已經化解了。她縱使心裡難平,也阻止不了皇帝的決定,只能接受這潦草的處置。
但除了政事以外,還有一股鬱氣縈繞在她心頭。
對於今後該怎麼辦,她一點思緒都沒有。和章序成功退婚之後,她應該做什麼呢?
章序過了年才十八,年歲不大,出身又好,有關愛他的父母親和太后操持,再選一門相配的婚事很容易。
但是她呢?
紀襄在深夜中,突然打了個哆嗦。
她可以相信枕邊人是託付一生的良人嗎?
以前她和驪珠聊天時,還調侃過司徒征會做誰家的乘龍快婿。但他似乎完全沒有定下婚事的意思,紀襄聽太子妃等人閒聊時也說起過,他應該沒這個打算。
太子妃周芳清是南人,說司徒征清修的寺廟是百年古剎,對俗家弟子也要求十分嚴格。
司徒征在那裡待了五年,也清修了五年。
可是他也飲酒吃肉,也會親她,怎會沒有俗世念頭呢?
晚上對談時,她在他的眼神里看到了欣賞。
何況他救了她好幾次,願意帶她一起去漢陽,對她傳去的話立即作出反應。縱使他從不說甜言蜜語,又有何好質疑的呢?
紀襄想到此,不由無聲地笑了,心裡湧起一陣甜蜜。
她也漸漸睡熟了。
再次醒來,已是天光大亮。
她有些不敢掀起床帷,怕司徒征已經走了。紀襄深吸了口氣,探出半張臉,見司徒征坐在書案前,笑了起來。
今日難得天晴,日光斜斜透過窗牗,灑在屋內,給司徒征的側臉蒙上了一層淡淡的柔光。
紀襄不止一次想到,如果可以停留在此時此刻便好了。
聽到她的動靜,司徒征回過身,朝她笑了一下。
她去洗漱,坐到一旁用了早膳,才坐到司徒征旁邊。
這樣的情景,她從沒有經歷過,像是他們已經成婚多年後的一個尋常清晨。
她被自己的念頭逗笑了,沒話找話一般問道:「你今日練過劍術了嗎?」
「當然。」司徒征微微一笑。
他書案前什麼公文書籍都沒有,雙指揉了揉眉心。
紀襄支頤而坐,突然意識到司徒征在發呆。
司徒征竟然在發呆!
她從沒有見過他這般,問道:「你怎的了,是遇到什麼難事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