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襄沒有掙扎,低聲道:「放開!」
她的珍珠耳璫微微搖晃,在司徒征眼前暈成一團柔光。她的眉,她的眼,十分平靜,和過往的柔情截然不同。
司徒征有些恍惚,慢慢放下被他舉著的一截白生生雪腕。
他和紀襄對視片刻,突然移開了視線,打量假山內的光景,艱澀地開口道:「我家中有很多座假山,其中有一座叫做桃花洞,可以坐在裡面飲酒賞花,閒坐看書。」
紀襄道:「和我有什麼干係?」
司徒征一怔,他也不知自己方才為何突然提起,想了想道:「你一定會喜歡的。」
紀襄輕輕「呵」了一聲,道:「你以前怎麼從沒想到過呢?」
不等司徒征回答,紀襄問:「是你讓人去給我庭院裡種芍藥的?」
司徒征坦誠地頷首,道:「我沒想到你竟然並不喜歡。還有你送我的筆架,是你自己挑選的嗎?很精緻,我收到就擺在書案上了,每日都用。」
紀襄道:「你當日出來找我,這是我讓宮人全權置辦的謝禮。你我並無干係,我不想虧欠你人情。」
「那你給謝方的謝禮,是你自己挑選的嗎?」他慢慢地問道。
紀襄抬眼,看著他雪白臉容上掩飾不住的沉鬱之色,長長的眼睫輕顫,漆黑的眼珠看著她,含著一絲期盼,等著她的回答。
她輕輕嘆了一口氣,想到了自己籌謀的日後生活,突然笑了起來。
「司徒征,我之前說過你是在我長大後對我最好的人,我到現在都這麼覺得。所以你真的不用對我愧疚的,不用再想著管我了。」
他道:「我不是愧疚。」
「那你是後悔了,也很不必。」紀襄莞爾。
司徒征怔怔道:「章序說你答應回京城後就和他成婚。」
紀襄微微蹙眉,很快又舒展開了。她道:「提及此事,我忘了我還欠你一樁。你替我收買和尚說延遲婚約的事,當時花了多少銀錢,我明日還你。」
「不用,我沒有賄賂,只是讓熟人幫忙說話。你不用覺得欠我。」說完,他仍是緊緊盯著紀襄。
司徒征又問:「他說的是真的嗎?」
他都要尚公主了,還在意她和章序是否會成婚做什麼?想在他成婚後,她繼續和他苟合,做他不能見光的外室?
紀襄淡淡一笑,突然高聲喊道:「碧梧!」
在外戰戰兢兢守著的碧梧聽見了,立即應了一聲,走到假山洞口。
紀襄笑盈盈道:「我們走。」
司徒征人在紀襄默認了的震驚中,一時不查,紀襄已經從他身邊繞過,和婢女手挽著手飛快走了。
第84章
肅王謀逆一事後,太子按著之前的安排,快速收納了肅王原有的勢力。但仍然有些事需要去掃尾,這日下午,司徒征出了行宮,去郊外辦一樁隱秘的正事。
半天功夫總算妥善解決了。
回程路上,暮色沉沉,醺黃里透著灰藍,樹旁楊柳依依,在風中如絲如幕。
司徒征辦好事,心情卻沒有鬆快下來。
昨日他命人安排,在宮中辦了一場盛大的文會,廣邀司陽及其周邊知名文人在宮中競詩。不少王公貴族和當世知名文人都去了,談笑弘雅,還專門設立了給女客品評的地方。
太子妃和幾個公主都去了。
不知道是她猜出了幕後是他,還是真的不得空,居然沒有來。
而從紀襄讓他不用愧疚,也不用後悔已經過去了十日。
這幾日他始終在琢磨她的話,怎麼也猜不出她究竟有沒有對章序回心轉意。
他覺得不會。
畢竟從前她對章序的態度他很明白,看他受傷了會有心疼掛念,也有因為道德禮教下的愧疚,但男女之情應該是很早就沒有了。
她一直都是想要退婚的。
司徒征握著馬鞭的手不由僵了一僵,她以前能夠對章序徹底捨棄,對他會不會也是如此?
何況,在某些方面他還比不過章序。他在宮中和她交集寥寥,她進宮三年後,他就離京了。不像章序和她常常因為太后的關係見面。
他雖然也在年幼時就認識了她,但完全沒有青梅竹馬的感情。
在這一點上,他不得不承認他不如章序。
至於她和章序的婚約,目前還沒有走正式的三書六禮,能動的手腳多了。一想起來他就懊悔不已,他當時為何不直接答應她呢?
當時她和章序解除婚約,對他能有什麼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