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他也曾經想過一回。俗話說義不掌財慈不掌兵,他從來不是心軟的人,為何會看她覺得可憐?
但不是什麼大事。他當時牽掛的是東宮儲位,還有全家人扶持他去輔佐太子的心血。這件小事,他沒有多想。
直至後來,他也不曾多想過。
世間許多事對他這種天賦這種出身的人,都是唾手可得,輕而易舉。
何曾想過有朝一日,會如此悔不當初。
悔得夜不能寐,用盡辦法都沒有將她找回。
他真是愚不可及。
司徒征坐在桃花洞裡,看著眼前樹樹繁花,回憶這幾日搜集的所有消息。日光耀眼,他坐了一刻鐘後,他父母和下屬相繼來找他。
定遠侯示意韓岱先開口。
韓岱正色道:「郎君,有個農人說四日前在京城出城十里外的地方看到過和永穆縣主外貌相似的姑娘。和她待在一起的有很多人,看打扮像是當兵的。」
今日是她不見的第五日,那是在她離家當日發生的事情。當兵的......
司徒征道:「謝侯。」
若是謝家馬車從她家中接應,混在謝家僕從的馬車裡出城,根本不需要經過守衛盤問。她只要在城外等著被盛大送別的謝侯出城,就可以一起去庭州了。
無媒無聘,謝侯居然能同意他兒子做這種事?
司徒征暗悔不曾想到當日離京的謝家,抿了抿唇。他對著父母一行禮,轉身就想走。
「站住!」定遠侯嚴肅道,「你是要去追謝侯逼問他?」
「是。」司徒征淡聲道。
一旁的房夫人揮手示意韓岱退下,扶著定遠侯坐在假山洞裡的石板,招手道:「小征,你過來。」
司徒征猶豫了片刻,還是走了過去。
「永穆縣主家人說她是病了不能見客,但我們是知道的,她離家了——」
定遠侯打斷了房夫人的話:「走了幾天找不到人,說不定已經死了!」
司徒征面色一滯,他一直不敢想紀襄萬一遇害了的事。他盯著父親,冷冷道:「那你兒子可以賠命了。」
「你們先別吵架!」房夫人提
高了聲量,「小征,她一個女孩兒獨自離家,先不論她的孝道女德,也不論她是否還活著。她如果被找回,不論經歷什麼,你確定你願意娶她?」
司徒征道:「確定。」
他在回京路上對長公主說的話傳得沸沸揚揚,定遠侯夫婦原本挺欣喜的。紀襄雖然曾經有過婚約,出身遠遜司徒征,但她本人據說容德兼美,又有恩封,實在沒什麼可挑剔的。
誰能預料到人不見了?
房夫人苦笑道:「好。你的事情我們兩個早就管不了了。但你能否為你自己,為你的父母,為整個司徒家想想?你這些時日都在全力找她,不眠不休,荒廢公務。你有沒有想過,陛下已經高坐明台,你和他交情好,出過大力,但他能一直容忍你不務正業下去?」
定遠侯嚴厲地看著兒子。
「你如果不姓司徒,你就算再聰明也不可能當陛下伴讀。你十四歲被趕到江南時,沒有家族幫扶,能自己養起護衛幕僚?你叔叔還千里迢迢去看望你,怕你受委屈!你和太子要徹底剷除肅王,全家人跟著一塊冒險。」
定遠侯看著司徒征,一一舉例。
他道:「你不准去。我會讓人去庭州找你心心念念的紀氏。時值用人之際,你老老實實待在京城,為新君效力。司徒氏能否再進一步,全靠你了。」
「胡鬧幾天也夠了,你必須留在京城。」
第98章
司徒征家的人,都膚白如雪。男人都是眉目英挺,線條清晰硬朗,一看就是強硬之人,即使臉再白,看上去也不好招惹。
定遠侯看著兒子英俊又文雅的臉,此刻正面沉如水。
他放軟了語氣,道:「你爹我身子不好,你幾個叔叔和堂兄弟也都才幹平平。你的親屬都信任你,信任你能給他們榮華富貴。何況大丈夫生於世間,當建功立業,豈能因兒女情長蹉跎?」
司徒征沉默了片刻。
他心中其實沒有一絲掙扎,只是猶豫要對父母坦白多少。他恥於對別人說自己的私事,包括親爹娘。
庭院裡傳來一陣女孩兒的嬉笑聲,很快就被看守的僕婦請走了。
司徒征淡聲道:「我和她其實相識已久,是因我有愧於她,她才會出走。她如果出事,罪責全部在我。」
話音一落,定遠侯夫婦面面相覷,俱是震驚無比。
不過須臾,已經沉默許久的房夫人說道:「她如果在庭州另有婚配,你預備怎麼辦?」
她完全不知道紀襄和謝方熟識的事,所以也不明白兒子的表情會如此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