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襄不知為何有想笑的衝動,揚了揚唇。
既然結果是一樣的,那怎麼對他都可以。
司徒征沒有走,靜靜立在原地。他看著紀襄,她用筆輕輕點了點鼻子,似是苦惱如何開頭。膚光勝雪,朗潤仙姿,一顰一笑皆相宜。
他看了片刻,脫口而出道:「我只是想和你待在一處。」
紀襄置若罔聞。
許久,她抬眼,看到司徒征還站在她臥房門口。高大的身影,如玉的面容,漆黑沉靜的眼眸。
她輕聲道:「我知道的。」
眼神交錯間,她嘴角抽動了一下。
司徒征徐徐笑起來,眼珠都變得明亮幾分。
紀襄垂眼,繼續提筆寫字,寫了一會兒才發現自己胡思亂想,落筆了一句前人詩詞。
「記得同燒此夜香。人在迴廊。月在迴廊。」*
墨跡半干,紀襄正要揉捏成團,就被司徒征大步走過來搶走了。
「還給我!」
他的手上不可避免地沾染了墨跡,避開紀襄來搶的手。十五個字團在一起,司徒征微微眯起眼睛,辨認了一會兒,迎著紀襄的臉色,沒有讀出來。
紀襄道:「不合時宜的詩,沒什麼好看的。」
「如何不合時宜?」
「眼前又無明月,自然不合時宜。」紀襄淡淡道。
司徒征忍俊不禁,左臉頰深深的酒窩顯現。
紀襄更是心煩,只覺他在嘲笑自己。
她重新坐下,摒棄所有紛紛擾擾思緒,埋頭仔細落筆。
過了一刻鐘左右,司徒征溫聲提醒道:「該歇一歇眼睛了。」
紀襄一聲不吭,站起來,走到窗邊。玉霰舞絮,遠處有幾個小童穿著厚衣裳手舞足蹈,距離太遠,聽不見笑聲,但她被這種氛圍感染,揚了揚唇。
一室寂靜。
片刻後,她重新坐到書案前。
司徒征開口道:「我明日要回京城一趟,當夜趕回怕是來不及了。」
紀襄「哦」了一聲,司徒征只好繼續道:「是我母親壽辰,我回去給她祝壽。」
「祝侯夫人壽辰如意,松鶴延年。」紀襄轉過來,看著他。
她之前的疑惑又浮了上來,輕聲問道:「你父母知道你在這裡嗎?」
「不知道。」司徒征輕描淡寫道,「他們知道我辭官,但不知我在何處。」
看著
紀襄疑惑的小臉,他主動解釋道:「我不願意說,他們也無法逼問。至於跟蹤,他們派出人的時候,我就發現了。」
聽他的意思,是他父母親真的跟蹤過他了。
紀襄「嗯」了一聲,表示自己知道了。
「你有無東西要我轉交給裕華等人?」
她想了想,道:「沒有。」
又補充一句:「多謝你了。」
司徒征道:「好,那我走了。」
紀襄應好,直到司徒征的腳步聲遠去,她才放下筆看向門口。
-
司徒征回到京城時已經是夤夜。雪後道路濕滑,他沒有直接回家,而是先進宮去了。
自從燕崇登基以來,宵衣旰食,幾乎每日都是過了三更才入眠。他批完一道奏摺,看著司徒征被內監服侍著脫下披風,眼角眉梢掛了幾顆細小的雪珠。
皇帝不陰不陽道:「在野居士終於捨得入宮了。」
二人年幼相交,司徒征聞言並不惶恐,淡淡一笑。
皇帝示意他坐下,仔細詢問他這些時日在外的仔細盤查詢問。雖說已經看了信,但終究還是面談更具體。
談到茶水續了一杯又一杯,皇帝面露倦色,看著神情嚴肅的司徒征,關心道:「你和紀襄如何了?」
司徒征沒正面回答道:「今日我還是獨自回來的。」
皇帝搖了搖頭,道:「才十月底就已經大雪,天氣嚴寒,恐怕來年又有戰事。庭州八城有謝侯坐鎮,但西北......」
他摩挲手指,心情焦慮。司徒征沒有出言安慰,思索一會兒淡淡開了口,冷靜分析起來。
如此一談,司徒征出宮時已經是天光微亮。他回到家後小憩了一會兒,就被鑼鼓喧天的動靜吵醒。侯夫人的四十壽辰,一早就有戲班子排練,廚房會客廳都是腳底抹油般匆匆來來往往。
司徒征在院子裡靜坐了會兒,每日練劍完畢,去給母親請安。
他凌晨回家時,房夫人早就睡著了,半真半假抱怨道:「我還當你不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