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二人已經進了門。紀襄反應有些遲鈍道:「為何不帶隨從?」
司徒征一笑:「過年了,他們都休息了。」
她「哦」了一聲,道:「我不餓,不想吃東西,我也不想去書房。」
司徒征停下腳步,輕聲道:「你醉了。」
紀襄道:「我沒醉,我們去廚房烤火。」
聞言,司徒征微微挑眉,牽著紀襄的手拉到廚房。他還沒有來過這裡,紀襄走到柴火灶前,放著一張椅子,她坐下,動作熟練地用火鉗夾起地上的柴火往灶台里放好,用火石點燃。
司徒征躊躇片刻,在她身邊坐下。她的腦袋靠在他胸前,呼吸比平時粗,吐出的氣,是熱的,是香的。
他又重複了一遍:「你醉了。」
「我沒有醉。」
「明日你就什麼事情都不記得了。」
紀襄蛾眉微蹙:「你又沒見過我喝醉,你怎麼知道?」
司徒征就不說話了。
屋內本就比在外暖和,柴火燃燒起來,紀襄嫌熱,脫下身上披著的毛皮大氅。她一動,司徒征僵住了,直到紀襄將衣裳給他,他隨手一扔。
少了件厚衣裳,二人在同一張椅子上緊緊相貼。火光映照,她的臉頰酡紅,兩片花瓣般的嘴唇泛著一點晶瑩的水光,粉潤極了。司徒征喉嚨一動,心內踟躕。
她現在到底幾分清醒?
二人的影子投在牆壁上。
他準備起身,去外邊吹吹冷風提提精神。再和她如此親密相處下去,恐怕會讓她更加厭煩。
紀襄冷不丁道:「前幾日青筠來過,說你......」
「他已經告訴我了,你不想去送章序。是我不好,不該提的。我沒有其他意思,只是想你可能會想要去道別。」他斟酌道。
「不是這件事。」
司徒征不解道:「那是什麼事?」
他想了想,青筠人幼稚,但也聽話,不至於胡說八道什麼。見紀襄不語,他又問了一遍。
紀襄抿抿唇,喉嚨里發出近乎哽咽的一聲。
他大驚,急切道:「他到底和你說了什麼?他不知道我們之間到底是怎麼回事,若是他冒犯了你,我讓他來道歉。」
她轉過臉,二人離得
很近,呼吸的熱氣交錯。紀襄的眼凝睇著他,司徒征又是心起意動,又是萬分不解。
「他說你之前吐血了。」終於,紀襄說道。
司徒征一僵,面色不改道:「沒有的事。」
紀襄定定地看著他,直到司徒征臉上露出一絲不自在,轉過臉去。紀襄雙手追過去,扳過他的臉,道:「如果你連這都不肯說實話,那就真的算了。」
她語氣淡淡的,卻很強硬。
司徒征輕輕地握住她的手,嘆氣道:「只是那時候太累了。」
「你怕我內疚?」她說著,靜靜流下一滴淚,「我一點都不內疚。」
司徒征指腹擦去她的淚水,似是嘆息道:「那你是心疼我。」
紀襄沒有說話,一時間,只有柴火燃燒的嗶剝聲。她的腦袋靠在司徒征肩膀上,二人靜靜依偎,司徒征試探地握住了她的手。
她沒有抽出。
司徒征心念一動,又試著摩挲了幾下。
紀襄仍是沒有抽回,司徒征輕聲道:「不早了,你困嗎?」
她恍若未聞,開口道:「我編的書怎麼樣了?」
「還需要檢校,估摸要等明年夏推行了。」司徒征回答。
二人就此你一言我一語說了好幾句,紀襄突然道:「你知道我聽到你說那句話時在想什麼嗎?」
不等司徒征做出任何反應,她已經一口氣說了下去:「我想,太后把我當做她隨意拿捏的奴婢,父親巴不得我早日出嫁離家,我青梅竹馬的未婚夫也早就背叛了我。而我喜歡的人,對我也不過是消遣玩物。難道我紀襄,就是這般讓身邊人都毫無愧疚可以輕賤,如此不值得的人嗎?」
她語氣平靜,雙眸卻已經濕潤地看不清眼前光景。
司徒征一把抱緊她,道:「不是的。我不管別人如何,我並沒有這種心思!是我太蠢了,才會說出這種話。其實......」
他猶豫了片刻,還是決心實話實說。
「我一開始確實抱著這種小人之心。但很快就不是了,你堅持要和我去漢陽,我讓下屬都放慢了騎行速度,但原本以為你還是會堅持不下去的。我都已經備好了送你回去的人手,但你沒有,你在官驛里說我是對你最好的人時,我想,我當時就已經喜歡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