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好好好,不好意思啊。嘖!趕緊收起來!」
「陳大夫,早飯吃了沒?咱一起出去吃口?」
「我吃過了,今天是來查房。」
大鵬給他推開裡間門,自信滿滿地拍著胸脯:「醫囑咱都遵守了。你說限制水分,那一口水也沒給二哥。你看,床頭都沒放瓶兒,乾淨兒的。」
陳熙南走到床前,看到段立軒的慘態哭笑不得。小臉兒幹得發緊,嘴唇起皮,眼睫粘連。連眉毛好像都要枯萎了。
「限制不是虐待。看給二哥乾的,要成木乃伊了。」
大鵬有點懵。既得限水,又不能幹。這任務難度著實挺高。
「那…咋整啊?」
「先去買個噴壺。」
幾個兄弟玩歸玩,辦事還挺快。下令沒五分鐘,大鵬就拎著噴壺回來了。剛準備照著段立軒的臉澆花,就被陳熙南給攔住了。
他拿過噴壺,捏開段立軒的嘴,上下左右各噴了下。
「要不…給二哥請個護工吧。」他口氣誠懇地建議。
大亮不好意思地搓著後脖頸:「咱也沒合計過,尋思哥兒幾個照顧就行了。那玩意兒上哪請去?」
「你們要信得過我,我給你們介紹。」
「那感情好!陳大夫我們肯定信得過。」
這幾下水噴完,段立軒就像是得到雨水滋養的孢子,終於頂開了土壤。幾個兄弟看他要醒,一股腦地擠在床頭兩邊,對唱山歌般呼喚著:「二哥誒!」「二哥醒了!」「咋樣啊二哥!」
段立軒眼睛還沒睜開,嘴已經開始罵娘了:「…別幾把喊了…給我拿聽可樂…」
大亮剛要去拿,就被陳熙南抬手攔下。
「術後三天是腦水腫的高危時期,得控制飲水。要實在渴得厲害,我先給你潤潤。」他說罷從白大褂里拿了袋紗布,撕開後對摺。浸滿礦泉水,輕蘸著乾枯的嘴唇。
段立軒渴得都能聞到水味兒了,那塊紗布卻是若即若離。他往前抻一點,紗布就往後撤一點。氣得他一口叼住,想多擠點玉露瓊漿。
紗布就那麼一點大,他一咬,就避免不了觸碰。有一瞬,僅僅是一瞬,他的嘴唇與陳熙南的食指接觸了。
像是被電打了,陳熙南唰地扯走紗布。與此同時,段立軒上下牙哐當一磕。
這一下磕得相當狠,臉都磕紅溫了。陳熙南也有幾分尷尬,拉上口罩假裝打噴嚏:「阿嚏!嗯,不好意思。你先休息會兒,我去取下病歷。」
他這一走足有十五分鐘。期間段立軒用濕毛巾擦了兩把臉,精神頭又好了不少。升起了床板,不停地捶著被子下的左腿。
幾個小弟斟酌著他的臉色,也不敢問得太具體:「二哥,好點兒沒啊。」
段立軒看著自己的左腿,眼神定定地發直。過了半天,才隨嘴應付了句:「湊合。」
「吃點飯兒吧。」大鵬說道,「補充補充能量。」
「嗯。」段立軒不再捶腿,往枕頭上一靠,「去買倆驢肉火燒。多加尖兒椒。」
大鵬剛要往外走,陳熙南回來了。擋在門口,笑眯眯地一票否決:「辛辣會刺激傷口出血。給他去樓上食堂打點清粥。要有海帶湯的話,就不要粥了。」
大鵬的眼神在兩人臉上逡巡了一番。段立軒沒說話,只是懨懨地點了下頭,示意自己知道了。
大鵬出去打飯,大亮則拿出個黑皮手包,輕放到床邊:「二哥,東西都在這兒。電話有備註的我回了,號碼的沒敢動。」
段立軒左臂還折著,只能用右手費勁地掏。掏出手機看了會兒,隨手扔到枕頭邊。又緊著掏出盒黃鶴樓,順嘴就要叼一根。
「誒?」陳熙南摁下煙盒,不可思議地看他,「剛醒就抽菸?」
「就一根兒。不多抽。」段立軒想繞開他的手。但那手就像粘煙盒上了,怎麼都甩不掉。
「就算一根,也會影響免疫系統,阻礙細胞修復。」
「那就兩口。兩口就掐了!」
陳熙南沉吟片刻,問道:「兩口能過癮嗎?」
段立軒不耐煩了,直從鼻孔噴氣兒:「能過個籃子。」
「那抽這兩口的意義何在?」陳熙南一手摁著煙盒,一手拄著床沿。湊到段立軒臉跟前,綿言細語地科普,「香菸中含有超過4500種化學物質,其中尼古丁和一氧化碳,會增加中風的風險。到時候看不清東西,走不了路,可能連話都說不出。就算不提這麼嚴重的,菸草里的氫氰酸,也會影響傷口癒合。你頭皮上總共有16處傷口,如果留下瘢痕,以後頭髮都遮不上。另外吸菸還會影響骨骼生長,你的左手和肋骨還沒有手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