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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好了。好得遮天蔽日,一點壁壘都不給留。好得讓他害怕。怕到想要逃跑。

他翻了個身,拿屁股對著段立宏:「你懂個六。」

「瞎轉治壞了咋整?」

毫無徵兆的,他忽然就炸了:「逼逼叨叨的煩不煩!讓你轉就轉!」

段立宏癟了癟嘴,抖著手妥協:「行行行,轉!給你轉!別嘰歪了,睡你的吧。」

雖說這哥倆日常吵架,但基本都是哥哥妥協。不僅因為弟弟打人疼,也是哥哥心裡有愧——可以說他的安穩幸福,是建立在他弟的不幸之上。

打小父母離婚,是他要死皮賴臉跟娘走,把弟弟扔給聾啞爹。後來爹得了老年痴呆,也是他弟一個人照顧到死。

等到他回歸丁家,還能在圓春保險撈個部門經理當。可他弟早已游離在家族之外,幹著小買賣和清道夫的活計。混到今天,做手術都撈不著人給簽字。

所以段立宏從不忍惹得太過。此刻看他弟拱著腚不耐煩,也只能先敷衍著答應。

這邊給陳熙南發完消息,那邊就拉開牆邊戳的躺椅。剛蹬開蛇紋毯子,段立軒從肩膀上回過頭:「滾出去睡去!」

「去哪兒睡去?沙發蔫兒占著呢。」

「回家呿!要麼找個酒店。」段立軒剜了他一眼,重新轉回頭,「腳臭得辣眼睛,別用人家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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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周周四,是二院大查房的日子。和每日的例行查房不同,大查房由主任帶頭。

而在神經外科,每兩周還有一次更大的查房,由應玉敏帶頭。不僅本科醫生全體參加,相關科室也會過來討論。

特需病房是第一站。早上五點半,小護士就進來收拾。整理床頭櫃,開窗通風,散落的衣服統統扔進箱子。段立軒被吵醒,迷瞪瞪地看著她折騰。這時護士長也進來了,啪一下摁亮燈光:「段老爺起床了啊,今兒應教授查房。」

還沒等段立軒清醒,就聽到一陣紛雜的腳步聲。門一開,十幾個醫生魚貫而入,將他團團圍住。全都穿著雪亮的白大褂,胸前刺繡著半圈紅字:溪原市第二人民醫院。

右邊一個小老頭,背著手。左邊是陳熙南和住院醫師,手裡拿著文件夾板。床尾站著兩個中年人,耷拉著眼皮。後面則是烏泱泱的生臉兒,排到了門口,人手捧著筆記。

段立軒一下子就嚇醒了,瞪著眼睛看陳熙南:「我他媽要死了?」

陳熙南的眉尾下拉了兩秒,又很快恢復一本正經:「主任來看看你。」

應玉敏一臉慈祥地問道:「感覺怎麼樣啊今天?」

段立軒拿中指擦抹著眵目糊,打著哈欠道:「剛醒,還沒來得及感覺。」

人群里傳來幾聲輕笑。

「那現在有感覺沒?」

段立軒嚼了兩下嘴,一本正經地感慨:「感覺挺嚇人。」

這回笑的人更多了。就連陳熙南都垂下頭,口罩大幅地鼓動。肩膀微微顫抖,看樣子是忍得很辛苦。

應玉敏無奈地看了段立軒一眼。從陳熙南手裡拿過病歷,唰唰地翻起來:「小陳,講講吧。」

陳熙南趕緊收起笑,換上嚴肅的表情:「嗯。我簡要概括一下。段先生是4月10號,凌晨零點半左右,送來急診的。當時多處外傷,以顱腦損傷最為嚴重。頭皮上有24處外傷,大小從1厘米到10厘米不等。右側瞳孔擴張,左側姿勢異常。掃描顯示,右腦有一塊4cm大的硬膜下血腫,伴隨明顯中線移位。當天靜滴了125毫升的甘露醇,補了八百球,八百漿。狀態穩定後,實行了內鏡血腫清除…」

他聲音醇厚,語調悠緩。每兩三字就頓半拍,聽著特催眠。別說段立軒,就床尾那倆副主任,都聽得淚眼婆娑。

「甘露醇。」應玉敏打斷了他的念經,從病歷上抬起臉。嚴肅地環視一周,扔出了重磅炸彈:「誰知道甘露醇分子量是多少?」

屋裡的氣氛唰一下繃緊了。落針可聞。

見無人搶答,他點了窗前的一個醫生:「小嚴,你知道嗎?」

小嚴支吾了兩下,硬著頭皮道:「甘露醇…呃,是脫水的。」

「誰告你的?」

「…教材上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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