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話說:
扇啪嘰:90年代小男孩玩的,兩面印刷的紙卡。用一張紙卡扇另一張,扇翻面了就贏。
二爺:蔫果,給我打爛他的嘴!
第55章 葛蔓糾纏-55
溪原的冬天來得早。十月中旬,怕冷的已經穿大衣了。
天氣涼了,供暖還沒來。各個病房都冷陰陰的,只有一間暖烘烘的。
鋪了半屋的地暖墊,墊上散落著認字卡和小玩具。在這堆零碎里,盤腿坐著一個男人。穿著深灰道袍羊毛衫,正拿著銼刀修指甲。
「保活!上屋來!」他沖門口叫了一嗓子。
保活往後踢了下腿,示意她聽到了。但小手還是扒著門框,好像外面有什麼好東西。
出ICU一個月,她肉眼可見地好起來。清創後的傷口逐漸癒合,再也不是臭寶了。頭髮還是少,但不再像小雞屁股。細軟蓬鬆,像卡布奇諾上的那層奶泡。
有一句歌詞唱,付出的愛收不回。無論是段立軒還是陳熙南,在保活身上傾注的都太多了。
兩人都極重視這個孩子,但本質上又稍有不同。
陳熙南始終留著一步。比醫生近,卻又比親人遠。他會徹夜查找文獻調整用藥,也會牽著保活在樓下蹦蹦跳跳。但於此同時,他不會讓保活叫自己爸爸,也日常催促保衛科尋找親生爹媽。他偶爾也流露出慈愛的眼神,不過那眼神永遠只落在段立軒身上。
可段立軒不是。雖說他嘴上還是嫌棄,叫她『丑丫蛋子』。但連護工張嬸都看得出,這是真當親生的疼了。
只要別的小孩有的,保活肯定也得有。病房裡堆滿了高昂的破爛兒,沒個落腳地方。天天指著自己的臉叫爹喊爸,一遍遍地不厭其煩。
陳熙南多次想提醒他,兩人都沒有收養保活的資格。他們只能陪她走過最泥濘的一截路。而她痊癒的那天,必然就是分離的那天。
但看著段立軒奶糖似的小虎牙,這樣絕情的話,便怎麼都說不出口了。再讓二哥開心會兒吧,他想著,這輩子他倆註定無法當上父親。那至少在這短暫的日子裡,盡情體驗一回有孩子的快樂。
陳熙南查完房,步履匆匆地往特需趕。剛到大樓門口,迎面就撞上了瘦猴。
「飯撂屋裡了,二哥等你一起呢!」瘦猴渾身不襯二兩肉,人在衣服里來回亂轉。手在兜里頂來頂去,偷摸使著眼神:「別吃太飽了,晚上還有席。」
他說得神神秘秘,眼珠做賊似的四下瞟。要是在機場海關,他這樣都能被叫走搜身。
「什麼席?」陳熙南也緊張了,壓低聲音問,「二哥整死人了?」
這話雖然離譜,但還真不是瞎扯淡。因為這事兒,段立軒著實沒少干。
送人家進局子吃花生米,崩完去給家屬隨禮。讓棘手的大流氓鷸蚌相爭,哪個被干嗝屁,他去哪家吃席。
這些風雲往事,陳熙南道聽途說過一些,也問過段立軒一些。有的他爽快承認,有的他遮遮掩掩。而段立軒最不願意提的,還是十年前那場轟動全市的「殺人吃席」。
段立軒活了三十年,但他總覺得自己只活了七年。
他六歲父母離異。雖然沒有明文規定,但按照人之常情,家裡兩個孩子的,法院會判雙方各撫養一個。
段立軒選了他爹。聾啞多病、性格懦弱,沒有謀生能力。整整11年,他們爺倆都靠老叔段昌龍接濟。而段昌龍是家族裡最髒的一根分支,沒人願意著邊。跟著段昌龍,就等同於和段家其餘人劃清了界限。
2003年,段昌龍死於肝癌。留給17歲的段立軒一筆遺產,一攤買賣,以及一群人脈。
在那個東北有虎、西北有狼的年代,段昌龍殺出了一條血路,積累出了大把財富。他無疑是個聰明人。但可惜終究沒看透人心,不懂人走茶涼的道理。
他的那些老兄弟,根本不願跟段立軒混。年紀小是一方面,世道變了是另一方面。新紀元都講究可持續發展,逞兇鬥狠不再出錢。段昌龍留下的精兵猛將,一個個都開始另謀出路。
南下做生意的,隱退過日子的,開晶片廠的,炒房地產的,甚至還有開跆拳道館的。
段昌龍死後一年,段立軒就成了光杆司令。甚至不少人在背後譏諷:世無英雄,豎子成名。
從17歲到23歲這六年,堪稱段立軒人生的至暗時刻。在江湖裡,他處處碰壁。段昌龍留給他的產業,他心有餘力不足。今天弄丟這個,明天弄丟那個。像個接不住球的小丑,眼睜睜地看著老叔的家底被自己敗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