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真莎怔怔地看著詩人逃走的方向。
過了幾秒,她看向單無綺。
「無需擔心,我已經標記了他。」阮真莎柔和地道。
但單無綺記得,阮真莎之前喊出了一個名字,只是那時隔得太遠,所以單無綺沒有聽清。
「你剛才叫他什麼?」單無綺問道。
阮真莎垂下頭。
她的面容愈發蒼白,整個人仿佛一簇風中搖曳的燭火,低垂的睫毛被提燈照亮,眸子映著微微跳動的光芒,裡面深深蘊著的,不知是燈光還是淚光。
阮真莎道:「是我大意了,我沒想到……」
「他是誰?」單無綺咽了咽唾沫。
「柳法·波波夫,我死去的丈夫。」阮真莎道,「我以為他已經死了,但連我都能苟活,何況是他?」
第41章 發難
夜色掩蓋了一切行蹤。
柳法·波波夫的逃離,讓單無綺的心頭遮上一層陰霾。
整個夜晚,單無綺和柳法宛如獵人與獵物,在沒有燈光的外城上演著逃與殺的戲碼。
阮真莎安靜地跟在單無綺身邊,忠誠地提供柳法的定位。
但柳法和阮真莎的精神能力都來源於孢子,面對柳法的障眼法,阮真莎盡力分辨,卻十次有五次落入陷阱。
孢子尚未成熟,無法控制自己龐大的精神力,因此,在單無綺一次又一次撲空後,她顯得格外萎靡。
零斥道:「愚蠢的人類,但凡你有一丁點兒精神領域的天賦,你都不會被那隻小老鼠耍得團團轉。」
單無綺竭力忍住罵回去的衝動。
「你要不要叫幾個人來幫忙?」過了一陣,零再次提議,「你的那只可愛的小黑鴉,還有那條揮鞭子的獵犬,他們在面對你時,精神波動純淨得仿佛嬰兒,沒有一絲惡意。」
單無綺反應了一會兒,才明白零指的是尤娜和薩摩。
說話時,單無綺和阮真莎再次撲空。
柳法的障眼法再次蒙蔽了阮真莎,而阮真莎已經初現疲態。
阮真莎腳步略顯踉蹌,險些無法維持優雅的身姿。
「柳法逃向了百合街區。」阮真莎輕聲道,帶著一絲慚愧,她無法保證這個坐標是正確的,「咱們要追過去嗎?」
「追!」單無綺道,「不能讓他有時間休息,必須把他追擊到筋疲力盡。」
說著,單無綺的心頭出現了一絲恐懼:「短短半個月,他就策劃了兩起大規模惡性事件,如今他已經暴露,不敢想像,這樣的他能做出什麼事情來。」
阮真莎腳步一頓。
單無綺偏頭看向阮真莎:「怎麼了?」
「我突然記起一件事情。」阮真莎的臉龐十分蒼白,仿佛未融化的雪,又仿佛撒下的月光。
提燈女士的聲音帶著幾分沉痛,幾分疑慮:「那場燒毀半個外城的大火點燃前,蜂群瀕臨失控,我和柳法,以及幾個蜂群中樞的研究員,直到最後一刻,都在奮力挽救——那個時候,我們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即使將瘋狂的意識轉移到自己的腦袋裡,我們也要阻止這場悲劇。」
單無綺眼神微動。
她壓低聲音:「但你說——柳法突然切斷了連結。」
「是的,單副官。」阮真莎的語氣愈發迷惑。
阮真莎仿佛察覺了什麼,但那靈光一閃的念頭不足以匯聚成語言:「那個時候,大部分混亂的意識都轉移向柳法的大腦,連結斷裂的那一刻,我以為柳法是因為精神污染突破閾值,為了不牽連我們,他才選擇切斷連結,從而死亡。」
「但他如今還活著。」
「他還活著,那麼那些混亂、污染的意識呢?也還在他的大腦里嗎?」阮真莎喃喃道,「如果柳法還活著,現在的他,還是從前的柳法嗎?」
單無綺一愣。
她猛地停在原地。
蜂群何其龐大,而柳法只有一個。
當蜂群的混亂意識占據了柳法的大腦,即使柳法能夠勉強保存自己的意識,也很難占據主導地位。
「但是,他為什麼要逃?」單無綺問道,「侵蝕我的意識,除掉我這個對手,對他豈不是更好?」
阮真莎沉默。
良久,阮真莎輕聲道:「我有一個非常主觀的想法,毫無依據,毫無道理——我覺得,讓『柳法』逃竄而非迎戰的,是那個真正的柳法。」
單無綺垂眸。
阮真莎所說的一切,都只是猜想,甚至是空想。
誰也不敢確定,昔日一心為了基地和人類的柳法,如今是否已經變成一個扭曲的怪物。
孢子突然發出微弱的叫聲。
「孢子說,她願意試一試。」零的聲音十分鄭重,「柳法的能力是從孢子身上得來的,如果孢子進行反向追蹤,說不定能探知柳法的精神意識。」
單無綺看向左心口袋。
孢子出動跳了出來,在單無綺的肩頭蹦跳。
「嘰,嘰。」孢子道。
「好,那就試一試!」單無綺捧住孢子。
單無綺找了一處僻靜無人的地方,減少了外界對孢子的干擾。
微弱的漣漪從孢子身上散發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