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無綺陷入沉默。
波利戲謔地說:「看啊,親愛的小姑娘,你成了他們的太陽了。」
但話音剛落,波利就意識到不對勁。
「哦,不,這是一種信仰……」波利喃喃道,「這可不是一件好事啊。」
「我們去別處看看。」單無綺轉身。
他們去了第二個住所,第三個住所,第四個住所……情況和之前一模一樣。
現在是用餐時間,幾乎每一張桌子上都充滿了虔誠的祈禱。外城人將光明和希望寄託到一個具體的人身上,但偏偏那個具體的人本人——單無綺對此毫不知情。
當信仰變成工具,裡面就充滿了利用。
單無綺極快地走遍了整個外城。
她在外城大廣場找到了一座新修的建築,原來的築牆者雕像變得不再醒目,更加醒目的是單無綺本人的雕像,那座新修的建築佇立在單無綺的雕像旁,許多人正在進進出出。
單無綺看到了好幾張熟悉的面孔——他們都是遷徙派,也就是平民出身的人。
波利盯著單無綺攥得「咯吱」作響的拳頭:「你不會要進去打一架吧?」
「我沒那麼衝動。」單無綺像一箱插滿雷/管的炸藥,她平靜地說,「我們去內城看看。」
但內城和外城已經徹底分裂,曾經高大的城牆,如今已經布滿了機械工事。
火車月台分布著一道道戰壕,外城士兵帶著異種在交火線外巡邏,內城士兵端著槍高高站在城牆上,兩股勢力針尖對麥芒,空氣中充滿了對峙的火藥味。
單無綺盯著滿牆的機械工事:「……是那位末帝的手筆。」
他果然按捺不住了!
新伊甸的復活讓他的計劃短暫夭折,但他是一個耐心的獵人,在合適的時候,他會毫不猶豫地舉起槍口。
單無綺離開的三年裡,人類第一基地群龍無首,正是最好的時機。
單無綺在隱密處逡巡,試圖找到一個潛入進去的時機。
但一個壓得極低的聲音忽然在單無綺耳邊響起:「嘿,你也想鑽進內城嗎?」
說話的人沒有任何徵兆的出現了,仿佛直接從地里長出來的。
單無綺和波利齊齊嚇了一大跳。
說話的人連忙歉意地擺手:「抱歉抱歉,我看你們在牆邊走來走去,以為你們和我一樣呢!」
波利反駁:「我們才不是賊!」
「我沒說你們是賊啊。」那人有一頭璀璨的金髮,單無綺從未見過這樣璀璨的金髮,幾乎像太陽一樣,「我本來只是想回家看看,可沒想到現在基地這麼亂……唉,人類的內鬥果然永無止境。」
說話的人帶著一絲古怪,尋常人並不會像這樣說話。單無綺把波利罩在衣袖下,一邊捂住波利的嘴,一邊問道:「我是七,請問你的名字是?」
「零。」那人報了個假名,和單無綺的操作一樣。
零眨眼就和單無綺熟絡起來:「我知道一條小路,可以繞過牆頭那群人的巡視,直接進入內城。」
單無綺微微挑眉。
零主動拉起單無綺的手,還順帶擼狗一樣擼了波利一把:「跟我來!」
零滿臉鬍子拉碴,身上的衣服也破破爛爛,但任誰也能看出他潦倒的形貌下,那俊美得近乎完美的五官和身材。
他拉著單無綺輕車熟路地小跑,雖然他看起來像個成年人(而且有點成熟過頭了),但他的肢體動作像孩子一樣輕快。
他帶單無綺來到一處牆根,並且掏出了一把鏟子:「就是這裡,挖!」
單無綺:「?」
波利:「?」
零勤快地對準牆根挖了幾鏟,見身後的一人一球沒有跟上,扭頭燦爛地一笑:「信我!我從不騙人!」
波利嗡嗡散發白光,單無綺沉吟片刻,從背後伸出了兩根觸手。
單無綺的觸手比零的鏟子更鋒利、更迅速。挖牆根的過程中,單無綺驚訝地發現,這處牆根是空心的,裡面藏著一條可供人屈身鑽過的小道。
十分鐘後,單無綺把那條小道挖了出來。
零第一個鑽過去,單無綺第二個,波利嗡嗡地飄浮,為前面的二人殿後。
單無綺盯著零的屁股,她從沒見過形體這樣完美的人,完美得不像一個活生生的人,而像一個人工打磨的逼真蠟像。
零回頭:「七,你在看啥?」
「我不叫七,我叫單無綺。」單無綺選擇自爆,「你呢?你的真名叫什麼?」
零眨了眨眼睛,他的眼睛是毫無瑕疵的藍色,靜謐如嬰兒:「馬內利。」
單無綺聽得出來,馬內利也並非零的真名,但他的語氣沒有一絲作偽的痕跡,在過去的某一段時間,他似乎用這個名字,在人間行走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