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
一聲又一聲劇烈的鐘鳴傳入腦海,警告著危險的來臨。
陣法碎片碎作一地,在地面上劃出一道又一道慘白的痕跡。
陸離用盡全身力氣爬到靈劍旁,伸出雙手握住了劍刃。鋒利的刃瞬間割破手心,鮮血源源不斷自手臂淌下,陸離閉了閉眼,急促地喘了口氣,又不受控制地咳出了一口鮮血。
卻仍是不肯鬆開劍刃。
陣眼在鮮血的澆灌下漸漸裂開,媯夬終於意識到他究竟要做些什麼。
「陸離!停手!」
陸離卻置若罔聞,只是強撐著坐了起來。被利刃割傷的右手漸漸化為原形,那刺目的藍鱗竟在他手臂上肆意生長。反觀媯夬臉頰上的藍鱗,在此時此刻竟以一種極其迅猛的速度脫落著,不斷催生著皮肉的重生。
換鱗陣法……
解除了?
不、不對。
陸離是把所有的陣法都轉移到了他自己身上!
兩人身上的鱗片都在迅速脫落,不斷傳來劇烈的痛感。媯夬卻顧不得其他,一咬牙衝進黃煙之中,死死將陸離按在了懷中。兩顆心的位置如此相近,一藍一黑兩條龍頃刻間化作原形。
那鋒利的鱗片扎破心口,藍色與紅色的血液於頃刻間交融。陸離的胸口不斷顫抖著,竟能從幾次幅度較大的呼吸中清晰瞧見心臟的形狀。
那顆心被藍色的血液包裹著,周圍的血管不斷膨脹著生長。換鱗的符文嵌在上頭不斷泛著光,不過眨眼間,那心臟便在符文的侵蝕下,以一種極其恐怖的速度開始頹敗、腐爛。陸離呼吸的頻率變得越來越快,媯夬吐了口氣,毫不猶豫地將那鋒利的龍爪刺入自己的心臟——兩顆心瞬間交換了位置。
原地瞬間爆發出一陣震耳欲聾的龍鳴聲,讓陸離徹底清醒了過來。心口不斷流淌著鮮血,他顫抖著嘴唇,眼睜睜看著媯夬的呼吸在變故間變得越來越微弱。無力的感覺瞬間席捲全身,陸離腦中一陣轟鳴,口中發出的聲音悽厲又尖銳。
不該是這樣的、不該是這樣的!
他發了瘋一般撕扯著自己心口的傷口,任由鮮血浸滿自己的雙手。沒了血肉遮擋,那顆心便明晃晃地出現在了一眾人的視線之內。
貪婪的目光不斷聚集在那顆艷麗的心臟上,陸離恍然未覺,只是低頭看著媯夬,不斷崩潰地嘗試著,試圖將那顆心臟還給他。
身後在不知不覺間掠起一地黃煙,緩緩朝著陸離竄去。正當那黃煙即將侵入陸離體內時,只聽得「哐當」一聲——
變故陡然發生。
陸離的動作瞬間被這聲異響打斷。熟悉的氣息自身後傳來,他猛地打了個哆嗦,仿佛覺察到了什麼,徹底回過神來,顫抖著唇轉身望去。
眼睫一顫。
*
兩日前。
陣法壞得越來越快了。
在原地呆呆坐了許久,陸離才終於後知後覺地回過神來,起身朝著殿外走去。喉間一片乾澀,唇間的鮮血早已乾涸凝固,連吞咽仿佛都成了凌遲。他不適地咳了兩聲,卻顧不得休息,兀自加快了腳下的腳步。
然而剛走出一步,一杯水便忽地被一雙稚嫩的小手遞到了身前,「爹爹,喝水。」
陸離動作一頓,許久才皺眉道:「元宵?你何時來的?」
元宵不說話,只是舉著手中的茶杯不肯鬆手。兩人僵持許久,終是陸離先敗下陣來,率先接過了他手中的茶杯,抿了抿唇。
元宵仰頭看著他,問道:「爹爹,淵海出事了嗎?」
陸離心跳一滯,許久後才垂眼「嗯」了一聲。
元宵若有所思地盯著他望了許久,留下一句「元宵知道了」,便頭也不回地朝著殿外奔去。心中有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在漫開,陸離看著他的身影在黃煙之中消失,忽地一陣慌亂襲來。
但……
「殿下,陣眼又開始躁動了!」
陸離腳步一頓。
那些慌亂著的、洶湧著的情緒,在最後到底是被他壓下。
他想著,再等等吧。
有些話再等等再說吧。
*
可他沒想到,放任不管的結果會如此殘酷。
那泛著光接納著小龍的靈珠,多麼漂亮。陸離看見元宵蜷縮在其中,小小的身體便是在其中孕育生長。耀眼奪目的光芒不斷在四周蔓延,身上的疼痛仿佛都因為這陣光芒而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