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自己。
單薄的肩膀很快被一陣熱意包裹。
身上的燥意與難堪在感受到肩上的熱淚時仿佛徹底凝滯,陸離怔了片刻,才微微側過頭去望媯夬,遲鈍地望著他被淚水浸濕的雙頰。
「對不起……」
陸離身體一僵。
許久後不受控制地閉上雙眼,沉沉睡去。
*
晨光熹微。
元思衡坐在桌旁,饒有興趣地盯著二人看了許久,才隨手挑了個橘子來吃,話音含糊不清,感嘆道:「明明有更好的辦法解毒,你卻非要透支靈力折騰自己,真不知道該誇你還是該罵你。」
清瘦的臉龐毫無血色,媯夬將被角掖好,才掩唇咳了兩聲,垂眼輕聲道:「我不想再惹他生厭。」
「他最好……」話音一頓,媯夬沉默許久,才低聲喃喃道:「最好永遠都別想起我,也不要再分多餘的情緒給我。」
元思衡挑挑眉,將剩餘的橘子盡數塞進懷中昏昏欲睡的元宵口中,才拍了拍手勾唇道:「真有意思,我還是頭一次看到一個人能把自己作踐成這樣。」
「你們都在自以為是地對對方好,總靠犧牲自我來感動自己。做錯事的第一反應無一例外都是逃避,總是沉默著補救,但你們究竟有沒有想過,補救是為了做什麼?」
元思衡笑了一聲,「補救是為了讓對方消氣,是為了給對方道歉,你不告訴他,他怎麼知道你是在給他道歉?」
媯夬弱聲反駁:「他不會原諒我的。」
元思衡勾了勾唇,「那你會原諒他麼?」
媯夬抿了抿唇,沉默片刻後避開了元思衡的目光。元思衡哈哈一笑,搖了搖頭笑道:「真有意思,分魂把腦子也分沒了麼,你就是他,你的答案就是他的答案啊。」
「別再自以為是地對他好了,要我說你倆這臭毛病都得改改,彆扭給誰看呢。要是當年我沒離開淵海,你倆這毛病估計早就被我改了。」
元思衡說完,又眯了眯眼,摩挲著下巴笑道:「說不定現在龍蛋都堆滿一窩了。」
「……」
媯夬沒有心情和元思衡開這樣的玩笑,將元宵口中的橘子拿出,便抿抿唇將他抱回榻上,塞進了陸離的懷中。
懷中空空如也,元思衡「嘖」了一聲,嘀咕了一句「真小氣」,便推著輪椅滾出了門外。
感受到熱度的散去,元宵迷迷糊糊地睜開雙眼,像是感知到了什麼,嗚咽幾聲,伸出手拽住了媯夬的袖子,「媯夬,不要走……」
媯夬動作一僵,在原地站了許久,才伸出手輕輕攥住元宵的手腕,將小小的手塞回了被褥之中,輕聲道:「睡吧。」
「不、不要……嗚……不要走……」
「乖,睡吧。」
最後到底還是被迫沉沉睡去。
媯夬盯著元宵的面容望了許久,才緩緩伸出手拭去他眼角的眼淚,閉了閉眼輕聲道:「天天開心,小鳥。」
天天開心,陸離。
不要再記得我。
相遇的記憶再次被他收回,他這次也毫不留情抹去了自己存在的痕跡,想悄無聲息地走。
卻並未注意到陸離被淚水浸濕的眼睫。
第五十七章 誇誇
◎元宵是世界上最勇敢的寶寶!◎
風雨欲來。
窗外的花被寒風吹動,花瓣落了一地。有些許落到窗旁,又被濛濛細雨浸濕,不再動彈。
陰雨綿綿。元思衡坐在窗邊把玩著懷中的花,表情有些心不在焉。花期已過,那朵花懨懨地低垂著腦袋,花瓣隨著時間的逝去變蔫了許多。沉默許久,元思衡動動僵硬的手指,忽地轉頭看向媯夬,道:「花為什麼會謝得那麼快?」
靜默許久,媯夬才垂眼看向奄奄一息的花朵,平靜道:「不是花謝得太快,是你一直在猶豫,錯過了花期。」
「你說得對,」元思衡喃喃著:「是我一直在猶豫才錯過了花期,可我這兒一直橫著一根刺,我不回去吧,難受,一回去吧,這根刺又扎得更深,更難受。」
「那為什麼不把刺拔出來?」
「你說得輕鬆,」元思衡翻了個白眼,「陳年老疾,把刺拔出來了我不得死啊。」
「可你讓我幫你養花不就是想把花送給他嗎?」
「……」
元思衡這下沒話說了,將花輕輕插入花瓶後便開始推著輪椅來回走動,表情瞧起來頗為煩躁。白髮被他緊緊攥入手中,元思衡摩挲手中的髮絲許久,才猛地一鬆手,氣呼呼道:「算了!回去就回去!死就死吧,反正我都死過一次了,再死一次也沒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