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我回去!」
「我不……」
「別廢話了!趕緊推我回去!不然我就把你兒子偷走給我當兒子!」
媯夬:「……」
狠話都放出來了。
行吧。
*
窗外的輪椅聲漸漸遠去。
陸離緩緩推開門,望著媯夬和元思衡離去的方向看了許久,眸色晦暗不明。破碎的記憶又在腦中作祟,在無數次拼湊失敗後傳來入骨的疼痛。思考被迫中斷,他微微蹙著眉頭,無力地靠在木門旁,輕揉著太陽穴。
疼痛漸漸緩解,無法被抹去的侶印終於褪去原本灰暗的顏色,在鎖骨窩重獲新生。修長的手指輕輕按在鎖骨處,陸離緩緩睜開雙眼,迷濛的眼中生出了幾絲異樣的情緒。
屬於他的記憶又被另一個自己拿走了,他知道。
殘缺的龍角若隱若現,那闊別已久的疼痛仿佛又在此刻盡數襲來。
陸離摩挲著鮮艷的侶印,平靜地想。
但他總會想辦法拿回來的。
*
三日後,淵海。
元思衡在入口處徘徊許久,忽地蹬了蹬腿,光速把輪椅往後推了十幾米,嘀咕道:「算了算了,我出門的時候看日子了,今天不適合回來,我們走……」
話音未畢,那輪椅便被一雙清瘦的手按在了原地。元思衡還以為是媯夬,轉過頭剛想氣急敗壞地罵幾句,卻在迎上陸離平靜的視線時驀地止住了話頭。
怪異的視線在四周環顧幾圈,仍是未看到媯夬的身影。元思衡琢磨許久,才輕咳一聲開了口:「你推我出……」
「我推您回家。」
「等等!」
陸離卻不管他的抗拒,兀自將他推入淵海內,又轉頭往媯夬隱藏的地方望去,眸光微微閃爍片刻,才開口道:「元宵,到爹爹這裡來,我們回家了。」
「好!」
元宵本來在那邊撿花撿得正歡,在聽到陸離的聲音後,便捧著手中的花朵興沖沖跑到陸離面前,睜著大眼睛看他,「爹爹,元宵想要一個花環。」
「好,」陸離騰出一隻手給元宵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柔聲道:「爹爹回去給你做。」
「好噠!」
……
一行人的身影漸漸遠去。
媯夬終於現出身形,盯著陸離離去的方向望了許久,才垂眼收回目光,轉身慢吞吞地離開了原地。
*
和元宵面面相覷許久,元思衡冷著臉轉了個面兒。元宵見狀,轉頭和陸離對視一眼,許久後才磨磨蹭蹭地轉過頭來,慢吞吞地捏起一塊糕點邁著小短腿走到了元思衡面前,抿抿唇膽怯道:「老祖宗,吃。」
元思衡:「……」
他長得有那麼恐怖嗎。
大抵也是意識到自己表情太過嚇人,元思衡沉默半晌終是收斂了些許,勉強接過元宵手中的糕點,道了句謝,便不再說話,但身上的煞氣仍在繼續蔓延。元宵攥攥衣角,又轉頭委屈地看了陸離一眼,隱忍片刻後終是憋不住了,「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嗚嗚,爹爹……」
小孩哭得上氣不接下氣,陸離趕緊放下手中的花環過來哄。眼淚不斷浸濕著陸離肩上的白衫,元宵嗚咽著,小小的手畏畏縮縮地指完元思衡,又很是害怕地縮回陸離懷裡,「嗚」道:「老祖宗,怕。」
元思衡:「……」
說得很小聲,但元思衡還是聽到了。
額頭青筋隱隱暴起,元思衡隱忍片刻,終是忍住了脾氣,默不作聲推著輪椅轉了個頭,悶著氣出了殿外。
眼見元思衡消失在視線內,元宵才勉強止住哭泣,趴在陸離肩頭委委屈屈地給自己擦著眼淚。陸離見狀,輕輕摸了摸元宵的臉頰,親親他的額頭輕聲道:「元宵乖,老祖宗沒有想凶你的。」
元宵悶聲應了一聲,片刻後終於肯從陸離懷裡鑽了個腦袋出來,黑亮亮的眼珠沁了點淚,委屈道:「元宵不是怕老祖宗,只是有黑漆漆的怪物在老祖宗身上,元宵怕。」
黑漆漆的怪物?
沉吟片刻,陸離心下瞭然,輕輕摸著元宵的後腦勺,柔聲道:「不怕,爹爹在呢,而且我們元宵也是最勇敢的寶寶,對不對?」
元宵抽噎著應了一聲,陸離便順勢將做好的花環遞到他懷裡,又親了親小孩的臉頰,誇他:「我們元宵真會找花,找的花都是最漂亮的,現在爹爹把這個最漂亮的花環做好了,那就把最漂亮的花環送給最勇敢的寶寶,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