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先生……」傅其默無奈,他若是女孩子,此時一定要做頓足狀,然後「嚶嚀」一聲跑開。
「當時年紀小,不懂事。」他鄭重向有痕解釋,「只調皮過那一次,阿爺罰過我之後,再沒有過了。」
「不但再沒有過,到他長大些,還專門拜師學習書畫修復。」吳靜殊感慨萬千,「年輕一輩里,他大概是書畫修復技藝最出色的一個,堪比首都博物院兩個正值壯年的修復專家。」
「您過獎了。」傅其默將手裡一把摘乾淨的黃豆芽放進料理盆,「我這些年真正能接觸的文物級別古籍字畫有限,不過是小打小鬧而已。」
「等有痕忙完這次民族瑰寶特拍,你請她去你的工作室看看。」吳靜殊又調侃有痕,「這孩子樣樣都好,惟獨不愛走動,真教人頭疼。」
有痕抿唇微笑,並不否認。
她從小學畫,常常在畫室里一坐就是半天,運動、交際確然並非她的強項。
「最令人髮指是有一年盛夏,公司組織員工前往阿留申群島度假,女孩子們哪一個不穿得漂漂亮亮到海灘盡情拍照?只有她一個,穿得齊齊整整,背著畫架,往海灘上找個無人角落一坐,埋頭畫畫。」想起那次旅行,吳靜殊笑嘆一聲,「到吃晚飯時候,餐廳里遍尋她不見,大家擔心她一個人在島上迷路,還是我了解她,叫幾個小年輕往沙灘上最僻靜的地方去找,果然找到她。你猜她在做什麼?」
「在做什麼?」傅其默微笑,疑問的意味並不濃厚。
他心裡已有答案。
「她自吃過午飯,就坐在那裡畫畫,從烈日當空一直畫到夕陽西下,中間只喝過幾口水,吃了兩塊島上原住民開的酒店提供給客人的小餅乾。」
「我已經接受過大家的批評,以後不會了。」有痕半掩面孔,弱弱替自己辯解,「景色實在太美,我情不自禁。」
那一望無際的海平線以及周遭除了他們這些遊客和原住島民之外就荒涼得與現實世界隔絕的烏納拉斯卡島,貼近海面飛翔的海鷗,偶爾出沒的北極狐,一切仿佛一場光怪陸離的夢,直到日落時分,海與天都染上一層瑰麗的玫紫色,夾在海天之間的地平線如同浮在一片金光里,美得如同撕裂時光的縫隙才能堪堪一窺,令人屏住呼吸。
「這麼美?」傅其默等有痕拿下手,望進她的眼睛。
有痕點頭,「美得言語無法形容。」
他被她眼底那一抹深深懷戀誘得心動不已。
「有機會讓有痕帶你去她的畫室,看那幅她畫的阿留申。」兩人有來有往,吳靜殊曉得因她而引起的尷尬已經消弭於無形,遂起身端起摘得差不多的黃豆芽進屋,交代兩人,「把各色蕈子也處理一下,大叢的撕成一朵朵,底下菌基摘摘乾淨。」
有痕與傅其默對望一眼,從彼此眼中看見一絲好笑。
仿佛撞見吳先生那短暫的失態,成為了他們共同擁有的小秘密。
「民族瑰寶特拍準備得如何了?」傅其默手上撕蕈子的動作十分嫻熟。
「材料已大致背熟。」
「可有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