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到不懂珍惜的人手裡,大抵只會當故紙堆三錢不值兩錢打包賣廢品。
「那我可收下了啊!」有痕再次確認。
「收罷!還是什麼喜歡的?儘管帶走。」
有痕捂住胸口,做激動到無法呼吸狀,惹得吳靜殊和傅其默齊齊笑。
等傅其默收拾完飯桌,三人吃過飯後水果,吳靜殊露出一絲倦意來。
有痕與傅其默知情識趣,兩人起身告辭之餘,不忘將餐廚垃圾帶走。
吳靜殊送別兩個年輕人,看著兩人的背影一點點融入夜色,這才轉身返回小小院落,關上院門,一步步走回屋內。
傅其默帶來的檀木匣子平放在臥室五斗櫥頂,在燈光下泛著幽雅的光,仿佛在向她招手。
她走向五斗櫥,捧過檀木匣子,緩緩退後,坐在了床沿上。
吳靜殊獨居四十餘載,斗室之中除了大衣櫃、五斗櫥、穿衣鏡、書架等簡單家具,別無長物,她所珍視的東西,都在工作之中。
然而這一刻,她忽然覺得一切都不如她手中這個檀木匣子重要。
她呆坐良久,才再一次輕輕打開匣蓋。
兩冊線裝書仍靜靜躺在匣子裡,墨色封面因歲月輪轉而略顯暗淡,上頭以泥金墨龍鳳飛舞地書著「青帖」兩字。
吳靜殊手指輕顫,虛虛描過那兩個金字,似要將這兩個字刻在心裡。
下午她已鑑定過真偽,此時不用翻開封面,也知道書扉上鈐有「兩儀閣藏書」和「傳後世子孫勿棄」兩印,是吳家開始藏書起便有的兩方藏書印。
這是一套六本拓印自青州的碑帖中的兩本,雖然不比《淳化閣帖》和《絳帖》出名,卻也是僅存於世的孤本。
她幼時,祖父曾帶她到兩儀閣觀看藏書,指著一排排書架,講述那些孤本、珍本的來歷,她的睡前故事,多半都來自那些歲月久遠的藏書。
母親偶爾會嘀咕,女孩子家,懂那麼多有什麼用?
難得是祖父、父親都開明,覺得女孩子懂得多些,總比大字不識、不明事理要好,在亂世才更容易立足。
她也曾天真地以為哪怕日月換新天,家裡那座藏書樓里的古籍,總能保存流傳下來。孰料一把火,把她童年的珍貴記憶燒得乾乾淨淨,祖父為此一病不起,伯父、父親又要為藏書樓大火善後,又要在祖父床前侍親,忙得焦頭爛額。家裡大大小小的孩童被緊緊管束,個個噤若寒蟬,迫使她一夜之間,由無憂無慮的孩童,變成謹小慎微的的大人。
她知道兩儀閣的火起得蹊蹺,可她無力尋找真相,只能任由它沉澱成心底一處永遠隱隱作痛的傷痕。
不料有生之年竟然還能再見兩儀閣的藏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