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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內走出來一個中年壯實漢子,他看了看溫嶼與後面的荀舫,拉下臉不客氣道:「你看甚?」

「勞煩問一聲,這可是溫氏香藥鋪?」溫嶼見他生得兇悍,態度蠻橫,頓時留了個心眼,怯生生問道。

中年漢子罵道:「溫屹早就將鋪子抵給老子,還欠老子一屁股債不還,一家子不知跑到何處去躲債了。你是誰,可是溫嶼那龜孫子的親戚?」

溫嶼臉不紅氣不喘道:「溫屹也欠了我家的債,我與夫君千辛萬苦從外地來討,他竟然跑了。」

中年漢子見溫嶼與荀舫形容悽慘,不疑有他,黑著臉罵了句,轉身進了屋。

溫嶼鬆了口氣,忙低頭就走。荀舫不緊不慢跟著,望著她急匆匆逃走的背影,神色若有所思。

回娘家的這條路不通,惟餘下最後一個地方可去。

羊角巷的車馬多了些,溫嶼找到一輛驢車,詢問了去翠柳巷的價錢。

有車夫要四個大錢,有車夫要三個大錢。溫嶼選了三個大錢的驢車,這下不用她招呼,荀舫在她後面上了車。

到翠柳巷只要兩炷香的功夫,兩人一路無話,車到翠柳巷停下。溫嶼將最後三個大錢付了出去,來到屋契上的巧繡坊。

繡坊門開著,溫嶼走上前,頓時愣在了那裡。

屋中像是遭了強盜般亂糟糟,几凳倒在那裡,櫃檯破了個大洞,裡面空無一物,地上扔著踩得髒污的破布與撕爛的帳冊。

一個約莫四十出頭的男子,從櫃檯底下慢慢爬起來。他嘴角破了一塊,右臉腫脹,嘴裡直哼哼呻吟:「哎喲,真是晦氣,這把老骨頭,差點都得碎了。」

溫嶼怔怔望著他,這時腦子浮起他的名字,問道:「高掌柜,出什麼事了?」

高掌柜見是溫嶼,也不禁一愣。不過,他沒問溫嶼為何這般模樣,指著站在外面的荀舫,恨恨道:「出什麼事,虧你還來問我!你問他去,都是他幹的好事!」

第3章

被控訴的始作俑者站在門外,面無表情冷眼掃過,便站在門外望天。

高掌柜被荀舫的態度氣得仰倒,恨鐵不成鋼對溫嶼道:「娘子,我念在溫舉人的份上,才給你做了這些年的掌柜。我的話,娘子從來不聽,倒是姑爺一發話,你就當做天大的事,也不想想,姑爺那些荒唐主意,如何能賺到大錢!」

溫嶼上前,彎腰將凳子撿起來放好,招呼高掌柜坐著說話,她也坐了下來,問道:「高掌柜,究竟發生了何事?」

高掌柜手撐在膝蓋上,瞥了眼門外的荀舫,生氣地道:「還不是怪姑爺。前些時候,姑爺突然跑來繡坊,他嫌棄繡坊買賣不好,要將巧繡坊做到明州府,全大周都有名!」

說到這裡,高掌柜愈發火大,再轉頭去瞥荀舫,只恨不得淬他一口。

「翠柳巷是什麼地方,周圍住著小門小戶,平時街坊鄰里來買個荷包,一塊手帕。誰家女兒出嫁,幫著繡個喜字福字罷了。錢雖賺得不多,勝在穩當。姑爺卻要做大,從他管著的布莊拿了好些綾羅綢緞來,讓繡娘改繡富麗堂皇的繡屏,十八幅的銷金裙,瓜瓞連綿的雲肩!一寸緙絲一兩金,如此貴重的衫裙,本錢值幾何,繡出來,本錢又值幾何,買得起的人家,如何會來巧繡坊這種地方買?」

高掌柜說得唾沫橫飛,手一通亂指亂搖,著實氣得不輕。

溫嶼靜靜聽著,她同意高掌柜的話,做買賣,成本與銷售非常重要。

「最最重要之處,如此金貴的布料,如何配色,繡何種花,如何裁剪,需要手藝精湛的繡娘把關,畫花樣,再針繡。一個手藝精湛的繡娘,一月工錢得十兩銀子起。就是拿著銀子,也難以尋到。人家早就被世家大戶找了去,去了京城進文繡院,伺候公主娘娘們!」

溫嶼默默點頭,繡娘是繡坊的頂樑柱,手藝的好壞,關乎著繡坊的存活。

「繡坊的幾個繡娘,手藝最最好的黃娘子,一月拿三兩銀子,活了三四十年,連寺綾碰都未曾碰過,如何能繡雙面的繡屏,做那貴人主子們才穿得起的銷金裙!且鋪子賺的錢,都被娘子全部拿了去,已經欠了繡娘好幾個月繡娘的工錢,她們靠著月俸養家糊

口,成天來討要工錢。娘子得趕緊想辦法與她們結清,都是鄰里街坊,我的這張老臉!」

高掌柜抬手,啪啪拍著自己的右臉,「還要吶!」

溫嶼算了下荷包中的錢,轉頭四望。

所有的金銀,加上這間前鋪後院的宅子,不知可支付得起拖欠繡娘的工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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