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炷香後,伏遠山又端著一盆冰進來了。
謝宣道:「之前的冰還沒化完,何以又端了一盆過來?」
伏遠山忙道:「底下的人怕主子熱到,這是特意孝敬的。哎,我聽說紀州地民風彪悍,可見也不盡然,這不挺熱情的嗎?」
謝宣晃了晃手中的書信道:「將這封信讓咱們的人送回汴京,不可假於他人之手。」
伏遠山乖巧應是。
謝宣不動聲色的瞧了瞧屋裡的冰盆,收回了視線。
他換了一身絲麻青衫,手執摺扇,作普通讀書人模樣打扮,信步走出了官邸來到城中轉了轉。
他滿心以為紀州今春遭了旱災,城中大抵會蕭條些,街市上大抵不會有太多的商販才是,然而結果出乎他的意料,紀州城遠比他之前想的熱鬧的多,城東的街市上小攤小販的攤位擠的滿滿當當的,吆喝叫賣聲不絕於耳。
他兀自逛了一會兒,伏遠山匆匆忙忙的跟了上來,邊跑邊擦汗道:「主子你可真能轉,讓奴才找的好苦。」
謝宣指了指一旁的茶攤說道:「店家,來兩碗大碗茶。」
「好嘞,客官。」不一會兒一碗溫熱的茶湯被送上來,伏遠山如牛飲水一樣,仰脖一口灌下,這才消了渴熱,大汗一出,涼風一吹,別提有多爽快。
謝宣端著手裡的茶湯一口一口的慢慢飲,明明是一文錢的大碗粗茶也被他飲出品明前龍井的風雅來。
茶湯還帶著一絲溫熱,暑天入口再舒服不過了。
謝宣抬頭問道:「店家有加冰的大碗茶嗎?」
「喲,客官,冰可是貴价物,我們小本生意搞不到那些。」一個頭戴藍布印包巾的大嬸回道。
謝宣蹙了蹙眉,沒再說什麼。
伏遠山聞言抬頭張望了片刻,不禁訝異道:「真是奇怪,怎麼紀州城裡淨是女人出來擺攤?」
賣茶的大嬸道:「聽口音兩位客官是外鄉人吧?」
謝宣道:「我家在北邊的熙州,去年秋遭了兵燹,好不容易撿了條命回來,便也想開了,四處兜兜轉轉,落到哪兒算哪兒。」
大嬸一聽謝宣是熙州人,忍不住同情心泛濫,又白送他們一碟茶果子,這才說道:「小哥兒有所不知,這邊今天春天地里的秧苗都旱死了,顆粒無收,每家每戶的男人都去府衙應雜役,專門上山采冰,換些辛苦錢補貼家用。」
「官府竟招得了一個州的雜役?」謝宣故作驚訝的問道,「這麼多人如何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