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也建議我這麼做。」張開陽說,「但我總覺得,離開這裡,就像是背叛了那些需要我幫助的人。」
「和他們相比,我個人的這一點微不足道的迷惘,又算得了什麼呢?」
張開陽對魏芷笑了笑,那笑容里充滿苦澀。
「你是個好警察。」魏芷說。
「我不是。」張開陽搖了搖頭,然後對魏芷說,「魏杉在派出所鬧事,我們有義務要通知家屬。但來不來,是你的權利。你明白嗎?」
「……我明白了。」
張開陽臉上露出欣慰的表情。
「我能拜託你一件事嗎?」魏芷說,「我想知道梅滿那件事的來龍去脈。」
「你為什麼想知道?」
「這不是你希望的嗎?」魏芷笑道,「知道過去發生了什麼,才能看清自己的枕邊人是個什麼樣的人。」
張開陽沉默了片刻,說:「這裡不是談話的地方,跟我來。」
他帶著魏芷來到一間空置的辦公室,讓她坐下後,從柜子里拿出一次性紙杯,為她泡了杯茶。
「你想知道什麼?」
魏芷想知道的很多,但她最想知道的,毫無疑問是為什麼警方也認為梅滿墜樓一事有蹊蹺,卻還是以自殺結束調查。
「……因為他並沒有真正意義上的動手殺人,無法構成故意傷害罪。」張開陽說。
「哪怕梅滿因他而死?」
張開陽敏銳地察覺到她保留的事實。
「你好像並不奇怪他能讓梅滿自願跳樓,他是不是也對你做了什麼?」
「你先回答我的問題。」
「……如果一定要個準確的答案,那麼——是。」張開陽說,「以目前的法律來說,精神虐待很難界定。唯一與精神虐待相關的罪行是虐待罪,但僅限於家庭關係。季琪琨和梅滿當時是男女朋友關係,不適用於虐待罪。」
「過失致人死亡罪呢?」
「如果有人自殺死亡就主張構成過失致人死亡,那邏輯上就會出現空白。法律上一個行為只能歸到一個罪名下,在此觀念下,虐待行為發生但沒有造成死亡的,就不屬於追究範圍。」張開陽說,「所以法院不會支持這種主張。」
「照你的說法,法律之下總有一小部分人得不到庇護。」魏芷帶著譏諷說。
「法律不是萬能的,也不是完美的。」張開陽沒有反駁她的攻擊,低聲說道,「但法律始終在進步,我仍然相信,它會有能夠讓所有罪惡都無處遁形的那一天。」
「只是,需要時間。」魏芷替他說出了後面的話。
張開陽沒有說話,眼中露出悲傷的神色。
「我不是要指責你,只是聽上去有些氣人罷了。我的話你不必放在心上。」魏芷說。
「沒關係,我的心情和你一樣。」他說,「現在可以回答我的問題了嗎?」
魏芷避重就輕地告訴他,季琪琨在她的手機上安裝定位,並且有意將她從社交圈中孤立。
「……梅滿當時,也經歷了和你同樣的事。只不過,要嚴重得多。除了精神上的孤立,還受到了身體上的虐待。這些,他對你做過嗎?」
魏芷搖了搖頭。
張開陽猜測這是因為兩人即將步入婚約的緣故,有了梅滿的前車之鑑,季琪琨變得更加狡猾。他會更加小心避免一切可能的罪責。
「你還打算和他在一起嗎?」他問。
「為什麼不?」魏芷說,「照你所說,他不會傷害我。因為我即將成為他的家庭成員。」
張開陽啞口無言。
「我出來太久了。」魏芷看了眼時間,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多謝你告訴我實情,張警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