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裙角消失屏後,姬忽觸上她把玩過的流蘇,將其攥在手心。
柔軟又踏實的感覺驅散空落,他眼底晦暗被滌盪一空。
無礙,她已然歸來。
從今往後他們一家三口會長長久久地在一起,再不分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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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光正盛,和風吹過尋常百姓家,亦吹入姬宅重重院落。
姬府中一處梨樹林中。
孔雀藍裙擺上流光溢彩,拂過園中草木,不起眼的雜草都有了別樣的靈氣,那片裙擺在一棵梨樹下停住。
溫柔飄忽的聲線混在春風裡:「阿九,怎又不喚阿娘了?」
梨樹下,白衣玉冠、瓷娃娃般的阿九懷疑地看了洛雲姝一眼。
「你連長兄和爹爹都分不清。」
「我——」再次被提及窘事,洛雲姝眉梢倏然挑起,對上幼子的眼眸,她剛要揚起的腔調被壓得更為柔婉:「阿娘是當時體虛發病,出現了幻覺嘛。你看,我和你生了一模一樣的桃花眼,眉心都有痣,母子無疑。」
阿九抬眸看了她一眼,有所波動,仍是道:「爹說你的痣是點的。」
洛雲姝笑了笑:「昭越聖女的眉心都會點痣,我亦不例外。不僅如此,阿九你的痣也是點的。」
阿九看著她,沒說話。
洛雲姝見他神色動搖,解釋道:「你兩歲時見阿娘額間有痣,纏著我給你也點,不給點就鬧。」
阿九沉寂的眼波微動。
「那又如何。」
洛雲姝瞧出小傢伙別有心思,長指拈起一片梨花,又鬆手讓其隨風飛走:「你要怎樣才肯喚我阿娘啊?」
阿九看著前方的院牆:「那養了只鸚鵡,會背千字文。」
洛雲姝當即猜到兒子的意圖:「阿娘倒是可以將鸚鵡引來,可阿九,那是你長兄的院子。我畢竟是他的長輩,這樣做太不穩重,有損顏面。」
阿九沒執著,乖乖地不再提。
洛雲姝倚著梨樹,散漫似林中閒逛的孔雀,心頭卻不閒適。
阿九望著那院牆,黑白分明的眼中沉寂一片,如一汪死水。可她記憶中那個孩子可不是這樣的。
兩歲的阿九笑時眸子極亮,像兩粒黑葡萄。胖乎乎的小手牽著她的衣擺,抬起小臉,奶聲奶氣:「娘!抱!」
心裡被刺了下。
洛雲姝長睫慢慢垂下,蹲下身問阿九:「你長兄在府上嗎?」
阿九道:「他很忙,不常在。」
洛雲姝從袖中取出一個小小瓷瓶,頓時將阿九目光勾了去。
她笑了:「下不為例,過後你要日日喚『阿娘』,如何?」
阿九點點頭:「成交。」
洛雲姝滿意一笑,打開瓶塞晃了晃。不多時,一隻毛色鮮艷的鸚鵡自院牆後飛來,落在她抬起的手上。
阿九眼底倏然亮起。
洛雲姝笑意在春陽下顯出暖意,長指輕點鸚鵡頭頂的那搓毛,曼聲:「小東西,會背千字文麼?」
可她哄了好一會,鸚鵡仍惜字如金,她看向兒子:「我兒,你是不是記錯了,這蠢東西當真會背書?」
阿九被她問住了。
母子倆正面面相覷,樹後突地傳來個冷漠如冰玉相擊的聲音。
「它不會。」
第4章
04 二人倒在地上
姬君凌今日穿一身藍色衣袍,立在滿園梨花白中格外顯眼,周身冷銳讓梨花有了如同凜風暴雪的肅殺。
青年冷淡的目光透過參差的梨花,見到梨樹後,一身孔雀藍裙衫的女子溫柔低眸,手上是他的鸚鵡,藍羽虎皮鸚鵡毛色鮮亮,鈷藍尾翅與女子委地的孔雀藍裙擺頗相襯,立在梨花深處,仿佛深山中作伴的孔雀與鸚鵡。
她身側,他那總靜若瓷人的幼弟罕見地心虛,小手緊張地牽了牽母親袖擺:「阿娘,是長兄……」
姬君凌在距他們一丈外停下。
他垂眼看著與他不算親近的幼弟。幼弟瓷白的小臉迅速恢復冷靜,不卑不亢地與他見禮:「長兄。」
姬君凌頷首以示回應,朝洛雲姝行了個晚輩禮,目光分不清是落在棲於她手上的鸚鵡身上,還是在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