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眸微怔,如噙寒冰的目光有了細微錯愕,凝著不遠處的涼亭。
亭中有一白衣玉冠的男子端坐著,清癯脊背蓄著克制的力度,從單薄夏袍中噴薄而出。
只看背影姬君凌也清楚那是誰。
男式白袍之後露出一片白色的裙擺,弧度如銀河垂落,又如流雲散漫柔美。
白裙的主人也不必猜。她坐在男子腿上,身影被男子寬闊的後背遮住,只露出一雙纖細的手,十指細如嫩蔥,玉白柔美,正環住男子的腰身。
「姬忽……」
洛雲姝依戀地喚著姬忽的名字,手卻極不老實,在姬忽後背曖昧地游曳觸撫,轉眼間姬忽外袍已微亂,但手中扔握著一卷書冊,仿佛一心放在聖賢書,不為紅塵俗世所擾。
只是他握著書卷的手在克制蓄力,手背上也因過度用力青筋暴起。
洛雲姝雙手從姬忽腰後,散漫遊移到他的肩頭,輕輕搭上去,附耳不知說了什麼,說話的功夫長指還溫柔觸撫他頸側,而後指尖輕刮男子耳根,讓其耳根染上一抹情慾的紅。
姬忽巋然不動的身姿微顫,手幾乎要將書卷攥壞。
「雲兒。」
他素來清潤的嗓音亦啞得厲害,顯然已瀕臨失控。
二人都穿白衣,清雅出塵,遠看如世外謫仙,微風之中,男式白袍和女子羅裙相疊,都在小幅度地動彈,微亂衣擺下或許已藏了不為人知地偷偷暗合。
姬君凌鳳眸閃過譏誚。
原來對髮妻漠不關心、任其枯萎的父親也是一個會沉溺在愛#039欲之中的凡人,沉溺到竟不曾發覺他的長子正立在一丈開外,盤觀著他與繼母的交#039歡。
姬君凌開蒙起就受祖父訓導,祖父是位好老師,但不算一位好祖父,他從他那裡學到了權勢之道,也學到了冷血無情,連對待親情都可有可無,更遑論男歡女愛?他無興趣去窺探風月之事,鬆手欲落下面前花枝。
姬忽恰好在此時被挑#039逗得不堪承受,微微側過身避開洛雲姝在他耳際四處點火的指尖,被他寬闊肩背遮擋住的一切半露。
時下民風開放,女子衣飾亦大膽,尤其貴族女子夏日只在訶子外面套一層薄紗,盡顯風流韻致。山間風大,稍稍一吹洛雲姝身上紗衣已褪至臂彎,半落不落地搭在手上,她身量雖纖瘦,但骨肉勻稱,又養育了一個孩子,身姿較之十幾歲時多了幾分飽滿,如初剝開的荔枝瑩潤。
白皙玉潤的肩頭半露,在日光照映下白得勝雪,隨著呼吸難耐起伏的胸口泛著淺淺柔光,似燈下流光溢彩的瑩潤美玉。
金釵微斜,她依偎在他父親懷裡,已意亂情迷,雙頰潮紅,桃花目中噙著盈盈淚意,迷離眸光遙遙望來,掠過姬君凌時滯了一瞬。
四目相對。
女子眸光迷離,不見羞赧。
姬君凌長指稍頓,那枝擋在眼前的花終究沒落下。
他平靜地看她。
洛雲姝視線定在他面上,發現他的存在卻絲毫不迴避,桃花目含淚欲滴,眸中交織著委屈與懵然,像是不高興被繼子偷窺,又像是不明白他為何會在此。
二人隔著姬忽對視。
姬忽的手撫上她發頂,在她耳畔說著什麼,或許是情濃時的誓言。
洛雲姝起初認真聽著,後來心不在焉地蹙起眉,眸中淚意越盛,而後抓緊姬忽肩頭,裙擺下的鞋履落下,被羅襪覆蓋的足尖蜷起,腰肢亦小幅地扭了下。
「姬忽……」
過大的歡愉仿佛成了折磨,讓她難以承受,額角滲出汗滴,兩頰潮紅,細長脖頸後仰,貝齒咬住下唇,不滿地嗔怨著。
「姬忽,你不能這樣對我……」
溫柔嫵媚的聲線被山風吹至姬君凌耳際,他不禁蹙眉。
不止聲音,洛雲姝臉還倚靠著他父親的胸口,目光越過花枝,直直地望向姬君凌。
不同於從前在他面前端著長輩架勢、雍容端方之時,她目光迷濛卻不迴避,懶洋洋地凝望著他,秀眉死哦粗飛醋,眼淚將落未落,無辜的眸子裡含著乞求,眉心一點紅痣被情慾染得殷紅,聖潔中潛藏墮落,如罌粟艷麗。
她像是在乞求他,又仿佛在挑釁,想誘他一道沉淪。
看著他,洛雲姝紅唇張合,說了兩個字,僅看口型,姬君凌也依稀能辨。
她在說:「給我……」
他的父親一改克制,不顧以往所受的君子之訓,光天化日之下便縱情聲色,而他亦蔑視禮節,不顧「非禮勿視」之道,冷眼旁觀著他們的親密。
甚至隔著他的父親,與他懷中的女人無聲對視。
他想起數月前山中初見那日,這位曾經的繼母因發病出現幻覺,將她錯認成他的父親,彼時她說:「你和姬忽,真的很像。」
姬君凌冷淡的目光陡然一深,鳳眸微眯,毫不避諱地與她對視。
涼爽山風拂過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