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郎額頭出了血,抱著頭害怕地哭嚎:「救、救命啊……」
「阿九過來!」
洛雲姝忙上前要拉開阿九。
張叟也上前幫忙,顫聲道:「九公子!不可如此啊……」
好不容易才將三房那孩子從阿九手裡弄出來,阿九卻像得了失心瘋,不管不顧地要追上。
洛雲姝低斥:「阿九!」
張叟也忙上前拉阿九:「九公子,要冷靜,冷靜啊!」
阿九似被勸住,略微頓住,看著一臉焦急的阿娘和張叟,再低頭看看自己沾了血的手,小臉茫然:「我……」
見他神智略微清醒,洛雲姝和張叟皆稍鬆了一口氣。
不料阿九再一抬眸,定定看著身後,眸子倏然幽沉,小臉攀上冷意。
她和張叟忙要按住孩子。
阿九死死盯著後方,發了瘋似地往前,一把推開張叟。
咚——
喧鬧中響起沉悶的聲音。
周遭靜了一霎。
洛雲姝剛抓住阿九,就見張叟重重磕到了雪地上,厚雪覆蓋下是個稜角分明的石墩,此刻張叟身後溢出了鮮血,染紅白雪。她面色慘白:「張叟!」
四下亂作一團。
……
片刻後,玉恆院中。
郎中搖了搖頭:「張叟上了年紀,今日這番傷筋動骨,恐會落下病根!」
洛雲姝心沉猛地沉下。
張叟從姬忽少年時就在玉恆院服侍,又照顧阿九,無論對於姬忽,還是她和阿九,都是重要之人。
卻沒想到有朝一日,這位忠僕會因為阿九的發病而受了牽連。
洛雲姝眼圈泛紅。
姬忽亦然。
他似完全沒料到,垂下頭顯出懊惱:「張叟年過六十,他膝下無子,將我與阿九視為親人,本該安享晚年,不忍阿九孤寂堅持要留下。」
轉頭見阿九麻木地坐著,眼中前所未有的淡漠,眼底如同一灘死水,仿佛發生的一切都與他無關。
姬忽看著將滿七歲的幼子,他從此子身上看到了許多人的影子。
他自己,他的長子,甚至他的父親,他們都一樣冷漠。一旦做了決定,哪怕誤傷重要之人,也只會短暫地懊悔一瞬,從不回頭。
從前這樣,以後也會如此。
姬忽走到幼子跟前。
阿九定定看著白衣上的血漬——血不知是三房那孩子的,還是張叟的。
稚兒白淨額間一點硃砂痣,如仙童降世。眸子裡本該充滿著童稚之氣,此刻竟幽暗如深淵,眼底還顫動著邪性的光芒。
他在因血興奮。
這一刻,和幼子對視著,連姬忽都覺後脊一股寒涼。
想到某個可能,姬忽心一驚。
他肅然看著幼子:「張叟因你生死難料,雖是毒發失控,可你如今竟還毫無悔意,尚年幼便如此冷血……來人,將九公子關入房中!」
阿九被關了起來。
三日後,張叟亦沒有撐住。
姬忽親自為張叟料理後事,許是對老僕心存愧意,他不願見到幼子,就在數日前他還抱著阿九手把手教他下棋習字,如今提及幼子卻神色凝重,人也迅速變得沉默,似被什麼情緒纏繞著。
阿九亦然,他又變回孤僻的模樣。比洛雲姝剛回中原時還要陰冷。
那日發病誤傷張叟後,他的毒性反撲,隔三差五便失控。
廂房中又是一片混亂。
濯雲捂著被抓傷的頸側,恐懼地看著九公子:「婢子提了句落雪,不知為何激怒九公子……」
洛雲姝揉著發眩的額角,讓她先退下,走到阿九榻邊。
阿九平靜地看著母親。
被這漠然目光刺痛,洛雲姝伸手觸他額角:「阿九……」
洛雲姝和阿九並排坐在榻邊,母子眉心都有一點聖潔硃砂,坐在門窗緊閉的暗室中,如荒廢破廟裡缺乏香火、失了靈氣的觀音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