閣中靜默了一瞬。
阿九似未聽到,姬君凌置身事外地把玩著手中酒杯。
洛雲姝琢磨著姬忽的話。
不久前姬忽說過想讓她再度成為他的妻子。但都是以讓她幫他占著正妻之位為由,從未涉及情字。
如今他乍然和阿九說什麼再添一個妹妹,意思就變了。
洛雲姝刻意忽略這話中的暗示,扯了扯姬忽袖擺:「別開玩笑了。」
姬忽放任她一再裝傻,自飲一杯酒:「我的確不擅說笑。」
他轉而問起長子的境況,又提起數月後他的及冠禮。
姬君凌逐一應了。
洛雲姝悄悄旁觀著父子二人,驚奇地發覺如今姬君凌對姬忽的態度較之從前竟和緩了不少。
姬忽亦察覺到了長子的變化,不動聲色地聊起些家常話題:「我記得你之前隨身戴著一塊玉佩,是你祖父所贈,近日怎未見到,可是遺失了?」
姬君凌執杯的手一頓,面色如常道:「不慎遺落。」
洛雲姝正給自個倒酒,發現他說話時似朝她的手看了眼。
不明顯,但她看得清楚。
她不明就裡。
他的玉和她有關麼?看她作甚,好像她偷了他的玉佩一樣。
正暗自嘀咕,被阿九餵了滿嘴點心的七七從袖中掏出一塊玉,怯生生地看向姬君凌:「您說的是這塊麼?」
洛雲姝笑了。
七七年幼,正是天真的年紀,一聽到大人提到玉佩就覺與自己有關。她揉揉七七發頂,柔聲:「大哥哥說的是他自己的玉,不是七七的。」
姬君凌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稍頓,從七七手裡接過玉佩。
「正是。」
洛雲姝仍未反應過來。
只暗笑他也有孩子氣的一面,竟故意捉弄個小孩子。
卻見七七板起小臉,鼓起勇氣看著這位冷冰冰的大哥哥:「你既說是,可我是今晨在溫泉池裡拾到,你今晨還沒來這裡呢,怎麼可能是你的?」
洛雲姝驀地一怔。
思緒轉到某個被遺忘的畫面。
她把玩著青年腰封上玉佩,嘴上說想要他的玉佩,實則意在誘他解開衣衫,而他俯身,目光深邃地凝著她,一字一句道:「您當真想要?」
要、要命……
洛雲姝手一抖,傾了酒盞。
第19章
019 「有人在,你別這樣……」……
怎麼會……
儘管一直懷疑,可無憑無據的事,索性就當幻境處理。這幾十日,洛雲姝已強迫自己淡忘此事。
姬君凌手中玉佩似一塊石子,乍然投入她平靜的心中。
洛雲姝被莫大震驚罩住。
她不敢置信地看向姬君凌,青年亦平和冷淡地望來一眼。
鳳眸中沒有過多情緒。
他很快錯開眼,平靜地端起酒盞,仰面一飲而盡。
晶瑩透亮的酒水自抿直的嘴角流下,順著清俊下頜划過他的脖頸,懸在喉結處。那滴酒液因著他吞咽的動作微微一顫,而後墜入他衣襟。
那個幻境中依稀也是如此,他俯身吻住她鎖骨,一口、又一口,慢慢咽下她鎖骨中盛著的池水。
濯洗過她每寸肌膚的池水。
不,那不是幻境。
是真的。
洛雲姝跽跪在桌案前,脊背依舊端著嫻雅姿態,腰肢卻似被一把小小的錘子一擊,止不住發軟發虛。
太荒唐了……
手背忽地覆上一直骨架分明、十指修長漂亮的手,帶著薄繭,或許因常年握筆而生,或因拉弓射箭。
修長如玉竹的手指讓那荒唐一夜觸感頓時逼真,那手似乎不是落在她手背,而是圈住她脖頸摩挲、扣住她後腦勺壓向他、握住她肩頭揉捏、覆於她胸口被撐得變形的那塊綢布上。
甚至握住她的膝頭。
洛雲姝仿佛回到那一夜。
她似被毒蟲蟄到,當即要掙脫那隻手,卻被用力握住。
那隻手將她的手囚在手心,拇指安撫地揉捏,充滿占有的意味。可這不是只有他們兩人的溫泉池,而是在她的前夫跟前,邊上還有她的幼子。
那是姬君凌的父親和幼弟。
他怎麼能這樣!
她仰頭順著那隻手往上看,微惱:「別……有人在,你別——」
看到那繡著雲鶴紋樣的淺銀灰袖擺,洛雲姝才遽然清醒,細看那一隻手,蒼白文秀,是屬於文人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