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以姬君凌如今的手段,只要屆時做足準備就不會落敗。
洛雲姝乾脆走了。
書房中,適才還冷然譏誚的青年重重地靠上椅背。
眸中映著燭火,沉冷眸光讓眸子搖曳的燭火都染上冷意。姬君凌定定望著書房中朱漆大粱上繁複的紋飾,目光移回她飲過的茶水。
倏而,他冷然直起身,端起那一杯茶水一飲而盡。
心口怒火平息了須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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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關將至,一切暗流都隱藏在喜迎新歲的熱鬧中。暗流涌動間,時光飛逝,很快到了除夕。
洛雲姝本以為姬君凌不會親自來,但他竟來了。
還是一年前那處大殿中。
洛雲姝仍以長輩的身份坐在上首,姬君凌坐在下方右側,姬月恆則和令雪坐在左側。
見到長兄,姬月恆眸中浮起玩味的淺笑,同令雪溫聲道:「往年年節,長兄只要在洛川,都會前來給母親請安,論孝心,我不如長兄。」
姬君凌蹙了眉。
洛雲姝原本也蹙起眉,可想起那日姬君凌的嗤諷,又生出些不愉快,懶懶看向阿九。
嗤道:「你還有臉說,你從小就喜歡拆我的台,不如子御,孝順恭敬,與母親說話句句敬意。」
姬君凌抬眸看了過來。
對上他帶著深意的目光,洛雲姝知道他定也想起了那句嗤諷的話,坦然迎上他的眸光,略一頷首。
姬君凌說了話,客套中不無孺慕之情:「您近來如何?」
他開始無視姬月恆,恭敬地和她搭話。
洛雲姝氣得牙痒痒。
他是故意的,若是周遭只他們二人,她會直接戳穿,但他問的都是些日常關切的話,且阿九也在,她不想讓他覺出端倪。
只能壓下惱然,有一搭沒一搭,慵懶地應著姬君凌的問候。
兩人一個客套慵懶,一個恭敬中帶著強勢,看上去比姬君凌恢復記憶前的關係更為親厚。
程令雪好奇地看過來。
姬月恆的長兄和她想像中的不大一樣,約莫二十七八歲,一身紫衣,麵皮冷白,隱約有幾分讀書人的斯文,若不是鳳眸中冷厲眸光及不怒自威的氣度,倒看不出是武將。
入席後,他只冷淡地問候了姬月恆兩句,一直與郡主搭話,對幼弟甚至有些微不耐煩。
只不過用隱忍和縱容遮掩了。
和程令雪印象中偏袒幼弟,從而善待繼母的傳聞截然相反。
她還聽說姬長公子生母死於他三歲時,郡主嫁給姬忽做續弦後,他們一直「母慈子孝」,想必是因為郡主給了長公子缺乏的母愛。因而相較於比他十多歲的幼弟,姬君凌更親近只年長他五六歲的繼母。
這倒不奇怪,怪就怪在姬君凌看郡主的目光,既有著孺慕和敬重,又透出隱約的強勢和侵略性。
似乎還有恨意?
和當初她再三騙姬月恆她是男子,且丟下他逃之夭夭後,他抓她回來時看著她的目光……有點像。
程令雪驀然想到個荒謬的可能,難不成姬君凌弒父奪權、對幼弟既多有關照又看不慣的原因是——他對繼母生出了不該有的畸念?!
這太過于震撼。
她抖了抖肩,抖散亂七八糟的猜測,垂睫發呆。
姬月恆捕捉到了她流轉在母親和長兄之間的目光,回味著她一驚一乍的小動作,亦垂下睫。
令雪這樣遲鈍的人都看出了。
他低眸壓下思忖,握住她的手,在姬君凌抬眸望過來迎上長兄目光,和當年一樣,毫不客氣地道:「長兄太過冷厲,嚇著我家阿雪了。」
洛雲姝亦想到當年。
那時姬忽還在,她還不知他真面目,喜好捉弄他。在姬君凌護送七七來山莊那夜情蠱發作,她將他錯認成了姬忽,在浴池中與他纏綿,差點做到最後,事後卻因喪失了關於當時的記憶分不清是夢非夢。
還當著姬忽的面發覺真相。
回想當年難堪羞恥的一幕,洛雲姝仍舊尷尬得頭皮發麻。眼下也沒好到哪裡去,她和姬君凌有過長達數年的苟且,還要在阿九和令雪的面前裝作清清白白。
她正難捱,姬君凌不冷不熱地說了一句:「九弟此話,似曾相識,多年前當著父親的面,你說過同樣的話。」
混蛋。
他哪是在和阿九憶往昔,分明是在暗中譏諷她。
他在和她對著幹。
洛雲姝頭也不抬,百無聊賴地夾起一塊糕點:「我這沒什麼講究,快些吃完散了,讓你們母親靜一靜。」
一句自稱的「母親」,讓姬月恆眸中浮起玩味的淺笑。
姬君凌聽出她在拿他那夜的譏誚之言對付他,眉梢微挑,他既會兩度占有繼母,就不會在意莫須有的長輩之名,餘光掃到姬月恆身邊的少女,又想到他和阿九之間還曾有過共同的「父親」,她的前夫。
姬君凌又蹙了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