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雲姝眯起眸子,在他出現那刻,她就覺熟悉。但她仍盯著他,冷聲問:「貴客何人?」
灰袍男子只沉默地看她。
他身後暗衛手捧香爐,詭異香氣從爐中裊裊飄出。
這香爐之中燃著的香氣洛雲姝似曾相識。像是知道她在想什麼,灰袍男子深邃複雜的目光透過面具的兩個黑洞,悠遠地看她,許久,沉聲道:「此乃郡主師父,苗疆用毒鬼手見手青研製的一種毒香,『百歲寧』。」
洛雲姝面色微變。
因自小用苗疆秘法養體,她和阿九幾乎能百毒不侵。百歲寧正是師父當初為了便於掌控她,依著她體質中弱點研製出的。
若嗅了百歲寧,再尋常的毒物下到身上,也能使她毒發。
她看向程令雪,幽幽道:「光有此香無用,還得有其他的毒,所以,令雪,是你對麼?」
程令雪沒有回答。
漠然垂眼,避開她目光。
灰袍男子代她回答:「令雪她中了毒,無法回答你。此毒是你的師弟所研製的,會讓人失去知覺,亦無法言語。念及舊情,我刻意減輕毒香的用量,藥效不足以讓毒生出全部效力,你們母子才尚能說話。」
洛雲姝懶懶一笑:「可真是狠心,連自己人都毒。」
男子似憶起了什麼痛苦的回憶,冷笑:「若非如此,她怎能博取你們的信任,又怎能經受我的考驗?」
說罷喚暗衛給程令雪餵了粒丹丸,程令雪恢復知覺,像個沒有情緒的傀儡,退至他的身後。
他遞程令雪一把劍:「你去外面吩咐其餘人清理掉外面的人,並守在門外,以備不時之需。」
「遵命。」
程令雪手持著長劍,孤絕的清姿沒入黑夜之中。殿門被人重重關上,殿外廝殺之聲驟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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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內安靜得詭異。
「這麼些年,又見面了。」
灰袍男子轉向廳中幾人,無言對峙許久,沉重嘆息。
「聊聊吧。」
他平靜地看著洛雲姝。
雖時隔數年,洛雲姝仍能覺察到這目光中熟悉的偏執。比從前更病態,讓人不寒而慄。
仿佛自地獄爬出的惡鬼。
她沒有說話,只隔著面具和那雙眸子安靜對視。
姬君凌冷眼旁觀著。
眸中掠過淡淡自嘲,他面無表情地起身抽出配劍。
見他沒中毒,男子略微愕然,卻也毫不意外,對於姬君凌的戒心,他仰面大笑:「你果然像我!」
他轉向姬君凌。
「你們以為我會把一切押在一個小丫頭身上麼?那酒只是為了判斷她是否忠心、計劃是否能如常。」
儘管不想面對過往,只願以如今的身份自欺欺人,他仍是陷入了回憶:「我豈會不知道?你自幼多疑,必不會飲下那酒。」
又示意身後三名高手。
「制住他!」
三名高手齊齊上前纏住姬君凌,但姬君凌的身手竟是異常好,三名高手對上他都有些吃力。
男子又一聲冷厲的笑。
「你的武功大有長進,尋常的高手竟也已非你的對手,這很好。不過我身邊有已位比親子可信、劍術超群的高手,不必動用外面的人手,我要讓你親眼看著楚珣的女兒、你弟弟的心上人如何拿下你!」
「那個孩子知道你的父親曾要挾她的家人,父子相承,你承了姬忽的權勢,亦要承了他的仇!」
他朝外高聲道。
「令雪!」
似有飛鳥疾掠而來,門被一腳踢開,程令雪裙擺半濕,裙擺滴下赤紅的鮮血,手中長劍滴血,在白玉地磚上帶過一道痕跡。
「外面的人已被拿下。」
灰袍男子讚許地頷首:「令雪,你做得很好,現在考驗你劍術的時候到了,去,把他解決了。」
程令雪拂去劍上的血,似卸下重擔,輕舒一口氣:「外面的人已被拿下,但我說的——
「是您的人。」
她抬起手,一道利落的劍光划過,男子的面具「啪嗒」落了地,不曾被灼燒的半張臉暴露,陰冷鳳目和姬君凌有五六分相似。
正是「死去已久」的姬忽。
雖早有猜測,但面對這張可怖的面容,洛雲姝仍忍不住倒吸一口氣,看向下方兄弟二人。
姬君凌神色淡漠,阿九雖略有意外,又似早已猜到。
在場這三個晚輩,都因為姬忽吃過苦,最無辜的就是七七。
洛雲姝不免擔憂,擔心她承受不住被欺騙的真相。
程令雪凝著姬忽的那半張臉,扯出一抹笑意:「十一年前,爹爹帶我去見您,我恭敬地喚您一聲』伯伯』,但現在,我想收回那聲稱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