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君凌倏然側耳。
但她話鋒一轉:「當壓寨夫郎,今日你願意也得拜了這天地,不願意——也得拜,所以你——」
他一向喜歡沉默地配合她做戲,今日卻不給她太多發揮的餘地。
「我無異議。」
他應得太利落,好似遲一瞬她會反悔,洛雲姝心中漾起漣漪,嘴上卻慵懶不屑:「太容易得到,沒意思。」
「悔也晚了。」
姬君凌攬住她的腰身,一如既往強勢地將她帶入正房中。
「我們成婚吧,洛雲姝。」
雖猜到是她愛面子,不好主動提,這才會粗暴地將他直接綁來,省去詢問的尷尬。但姬君凌在某些方面有自己的固執,他是男子,斷無讓她放下顏面的道理,況且他亦不想省去求娶的過程,這是他對她的誠意。
兩人都頗離經叛道,但雙雙穿著婚服,立在喜堂里才開始求娶,的確稱得上是標新立異。
洛雲姝想,某些時候他們真的很像,會被世俗譴責的像。
雖然早已有了決心,但配合他的鄭重,她故作矜持,認真地想了好一會,才點頭:「好。」
達成了承諾的第一步。
姬君凌攬住洛雲姝的腰身,讓她轉向敞開的門外的夜空。
「一拜天地。」
洛雲姝手持團扇,和他雙雙彎身拜了天地,又默契地轉回去,而後雙雙沉默了,越過團扇後的空隙,窺見姬君凌的僵硬,她噗嗤地一笑。
「要拜嗎?」
姬君凌臉色不怎麼好看,知道她在故意捉弄他,他掐了掐腰肢,冷冰冰地蹦出兩個字:「不拜。」
洛雲姝語氣軟了下來。
近乎溫柔地哄:「好好好,我們不拜他,但可拜一拜你的母親,畢竟她無論如何都很在意你。」
她的話讓姬君凌心中塌下一片柔軟,生母去世後,旁人都會避之不談,每每談起,多半是趁機勉勵,希望他大有所為,別讓亡母泉下失望。
卻很少有人告訴他,他也是被母親牽掛的人——即便母親已死,即便他已過了依賴父母的年歲。
姬君凌深邃眼底微暖。
洛雲姝見他怔忪,恍然大悟,笑道:「也是,你的母親要是知道和你拜高堂的是誰,恐怕要痛心疾首,畢竟你這算是誤入歧途。」
姬君凌卻圈緊她腰肢。
「不會,她會很高興,慶幸我能與心儀之人拜天地。」
母親留下的詩文中也能窺見她的性情,她若知曉,也許會擔心他因洛雲姝被世俗討伐攻訐,但也會忠心欣慰,世上又有一個女子擺脫禮教和規矩利益的束縛,能和心上人在一起。
他們拜了高堂。
而後是夫妻對拜,聽到姬君凌用清冽聲線吐出這兩個字時,洛雲姝耳尖忽地熱起來,竟仿佛初次嫁人。
夫妻……
她滿腦子迴蕩著他清冷又夾帶纏綿的聲線,恍惚地拜完。
「禮成。」
這大抵是洛雲姝見過最寡言冷淡、最沒有耐心的禮官,也是她見過最不像婚儀的一次婚儀。
卻是她所見最別具一格的。
她仍固執地舉著紈扇,飄忽的話語不懷好意:「那……裴郎,我們,是不是該入洞房了啊……」
隔著扇子,都能感受到姬君凌倏然不悅,含著警告的目光。
可她就喜歡逗得他如此。
洛雲姝正怡然自得,身子倏而凌空,姬君凌將她抱了起來,徑直步入後側布置得喜慶的洞房。
「別亂叫。」
他將她放在了榻上,而後後退一步,輕挪開她遮面的紈扇。
四目相對。
兩個早已深深熟悉的人目光雙雙怔忪,失神地看著對方。
洛雲姝沒穩住,先移開視線。
她就說成婚這種鄭重其事的儀式不適合她,太尷尬了。
就像第一次和他見面。
見她不自在,姬君凌在她手背輕按了按,而後直起身。
趁他轉身的時候,洛雲姝悄然換了一口氣,太不像話了,她還比他大了幾歲,適才卻扇後,和姬君凌對視的時候,竟連氣息都閉了瞬。
面前遞來一杯合卺酒,骨節分明的手絳紅喜服襯得冷白,紅白分明,格外昳麗,洛雲姝目光停頓住了。
順著那好看的手往上看,姬君凌清冷的眉眼闖入視線。
心弦似驀地被勾住。
她起先怔忪,而後唇畔綻出毫不掩飾的讚許笑意。
這人平日裡氣度凌然不可侵犯,甚至像一把鋒利的長劍,但穿上一身絳紅喜袍,清冷鳳目便有了纏綿旖旎的暖意,似高寒山巔落了片花瓣。
清俊的面容因此有了克制含蓄的昳麗,恰到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