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炳衝動的念頭被再一次冰封起來,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若無其事地問出這句話。
「蘇浣,你是一直在找人嗎?」
蘇浣聽他這樣問,有些意外和愣神。
以前的謝炳從來不會過問她的事情,他們之間宛如有一條楚河漢界,彼此的領地涇渭分明。
謝炳總是小心翼翼的,從未越界。
他既然已經聽到了通話內容,那便也沒什麼好隱瞞的。
蘇浣遲疑了幾秒,而後緩緩地點了點頭。
卻不料謝炳並未就此作罷,一反常態地繼續追問道:「我可以知道他是誰嗎?」
蘇浣臉上的笑容慢慢消融,眉頭輕蹙,神色糾結。
她並不認為這件事情告訴謝炳,他會開心。
可她和他已經申請了離婚,婚姻很快就將結束。
他們只是朋友,沒必要顧慮這麼多。
「是我的初戀。」
「他已經消失了十年,我……對他有愧,一直在找他。」
蘇浣語調平緩,坦蕩地望著謝炳,音色清冷好聽。
可她的每一個字、每一處停頓,都像是一根根刺扎進謝炳的心裡,讓它瞬間爬滿裂痕。
謝炳指尖微顫,面色蒼白了許多,連呼吸都變得疼痛起來。
原來這個世界上長情的,並非只有他一人。
他腦海中閃過無數的片段,有蘇浣望著他偶爾飄忽的眼神。
有蘇浣答應嫁給他時若隱若現的踟躕。
有蘇父蘇母許多次的吞吐。
這五年裡,哪怕他知道他們之間沒有別人的參與,可謝炳還是忍不住想……
在無數個他極致思念蘇浣的深夜裡,蘇浣又在思念著誰。
蘇浣看見謝炳似乎有些出神,她讀不懂他臉上的複雜情緒。
許是脫去了外套只穿了單衣的緣故,謝炳頎長削瘦的身影,竟讓她產生了幾分蕭瑟冷清之感。
「謝炳?」蘇浣喚了他一聲。
謝炳的理智被拉扯回來,在她看不到的地方,他攥緊了拳頭,乾淨齊整的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些許的痛楚讓他克制住了鼻酸,讓自己的面龐維持最後的冷靜。
「他……叫什麼名字?」謝炳的嗓音不知不覺中變得喑啞乾澀,不復平常的溫潤磁性。
「盛雲竹。」蘇浣乾脆地答道。
熟練地仿若這個名字曾被她輕念出了無數遍。
「如果你需要的話,我可以幫你一起找。」他聽見自己古井無波的聲音。
卻無人知道他的心中有多麼酸澀。
他也有十年,他深切地明白那樣的日子有多難熬。
事到如今,他竟然還在可悲地想……如果他幫她找到了,她會銘記他一輩子嗎?
她會由衷地開心嗎?
如果會,那他……願意去做這些事情。
蘇浣沒想到謝炳會有這樣的提議,她眉梢染上了幾分笑意,粲然一笑,情真意切地感謝道。
「謝謝你,謝炳。」
謝炳卻狼狽地撇過頭,不敢看她明亮的雙眼,害怕自己眼中一不小心就露出醜惡的嫉妒與酸楚,
「我可以知道他長什麼樣子嗎?」
蘇浣思忖了片刻,確實需要照片找起人來才更方便。
她站起身,走到自己的房間門口,打開房門。
她的房間裡並未開燈,可謝炳仍舊依稀能看到蘇浣快步走向了床邊,似乎從床頭柜上拿走了什麼。
一個精緻卻有些陳舊的楠木相框擺在了謝炳的眼前。
照片上,兩個尚且青澀的大學生並肩站在操場上,少年靦腆帥氣,少女嬌俏可愛。
兩人的臉上都掛著燦爛明媚、意氣風發的笑容。
明明照片中的他們是如此般配,謝炳卻感受到一股劇烈的絞痛從心底傳來。
而後逐漸蔓延到了四肢,震得他手腳發麻。
原來人在極度失望和悲哀的時候,是這樣的感受。
蘇浣,她是將這張「甜蜜」的照片擺放在床邊,日日對著它思念盛雲竹嗎?
謝炳勾起了一抹嘲弄的笑容,他忽而有些慶幸那陣鈴聲的猝然來到。
是它拯救了他,沒有讓他今日太過難堪。
謝炳不知道自己是怎樣機械麻木地掏出手機,拍下了這張讓他破碎窒息的照片。
「盛雲竹是珩川省平安縣的人,十年前他離開雁華市,我便再也沒有了他的消息。」
平安縣是出了名的貧困縣,沒想到家境優渥的蘇浣,初戀竟是從大山里出來的少年。
談論起年少的愛人,蘇浣語氣帶著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