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冷臘月,繁華大街紛紛擾擾,樹邊堆著開春才能融化的雪。畫架前的背影那麼熟悉,少年裹厚實的淺灰羽絨服,耳根凍得通紅。
周政業走過去,仍舊沒開口。
卻迎來了最熱情地回覆:「畫人像嗎?卡通寫實都可以,三十一張,五十兩張。」
有風的冰冷午後,周政業坐在一米外,簡初詞專注畫畫,偶爾看他;周政業持續看他,無心看畫,看他發紅的鼻尖,還有凍白的指節。
周政業:「這麼冷的天,不會有人願意來室外畫畫。」
簡初詞:「你不是人?」
「……」
周政業吸口氣:「除了我,還有人?」
「……」
簡初詞畫畫,賭氣不理想他。
周政業:「缺錢?」
「想給小貓建個家。」
周政業想起了擺在床頭櫃的畫冊,他捏緊手心:「還差多少?」
「五百。」
周政業從獎金里抽出五百塊:「畫二十張。」
「……全畫你?」
周政業:「不行?」
簡初詞:「你行,但我不行。」
「……?」
小朵雪花畫飄在簡初詞唇邊,他打了個哆嗦,給手心哈氣:「太冷了,我可能堅持不了那麼久。」
「沒事,剩下的可以明天……」周政業卡住,改口,「我得參加物理競賽,明天去培訓,來不了。」
簡初詞只抽了一張紅票:「我找你七十。」
「能預付嗎?」周政業把所有錢遞過去,「我三個月後回來,你再給我畫。」
錢還是被簡初詞推了回去:「到時再給錢吧。」
「我怕你不拿錢,後悔不想畫了。」
簡初詞:「……」
也對。
「那你暑假再來吧。」簡初詞收走了錢,翻日期,「八月三號,下午四點。」
「好的。」周政業瞄向畫板,「畫完了嗎?」
「手有點僵,沒畫好。」簡初詞說,「我能再修修嗎?暑假給你。」
「好。」
簡初詞把素描紙收進畫筒:「我先走了。」
「嗯。」
簡初詞攥著錢:「謝謝你。」
「不客氣。」
簡初詞背上畫板,轉身看了他一眼:「那個,比賽加油。」
*
曾經的周政業沉迷題海,喜歡鑽進去不出來,頭一次有了其他期待。
期望時間快一點,期望暑假的到來。
盛夏來臨時,下過雨的午後難得清涼,周政業帶著畫冊來到約定地點。
繁華步行街,一如既往熱鬧。
乾淨少年沒出現,換成了白髮大爺。
大爺正托著另一個大爺的手算命:「老弟,天命所言,你今年有情劫,命里桃花不斷吶!」
約定的時間,約定的地點,可拿了他五百塊的小畫家沒能遵守諾言。
身後的寵物店,有老闆的呼喚:「小伙子,你是找在這兒畫畫的小簡嗎?」
周政業轉身:「嗯,他在哪?」
「他讓我轉告你,小貓不見了,不需要錢了。」老闆把五百塊還給他,並遞來畫筒,「他讓我向你說聲抱歉,畫送給你了,再和你說聲謝謝。」
周政業展開畫。
寒冬的黑白素描有了顏色,黑色大衣配凍紅的臉,周政業不像看畫,像在照鏡子。
靠著國際競賽的優異成績,周政業獲得了保送名額。本該忙碌的高三,徹底清閒下來。
他在校出入自由,上課或休息自己來定。但還是會花大量時間刷題,發現新的東西,也會把精力浪費在無解的事情上。
例如,路過南校,路過破舊寫字樓,路過曾擺著畫板的步行街,路過沒有貓的寫字樓間,再去翻那本看過無數遍的畫冊。
高三過得很快,大學比想像中清閒。
在這裡,周政業相識了很多同類,在外人眼裡,他們都有個相同的標籤——理工男。
聰明卻木訥,理性又不懂浪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