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梁先生在商界名聲在外,做事也讓人難以揣度。他不敢多問,只是應下:「啊?好的好的,我明天轉交給何助理。」
「嗯。」
電話剛中斷,便又有另一通港城的電話撥來,梁孟津猶豫片刻接起,目光瞥了眼病房門口,邁步朝樓下走:「阿公。」
病房。
「爸,從小到大你就一直偏袒梁孟津。他是你兒子,我就是野種是嗎?」隔著一道門,周煜馳怒氣沖沖的聲音不斷傳出來:「什麼叫我和我哥搶女人?他也配我叫一聲哥嗎?有和弟弟搶女人的哥嗎?!」
「我再說一遍,我絕對不和宋暖結婚。您要是非要再把我送回英國,就等著給我收屍好了。」
下一秒是重物摔地的聲響。
喻嘉眉心皺起,屈指扣了扣門。
「都給我滾——」
她輕舒了一口氣,一把將門推開,「周煜馳。」
床上坐著的人一僵,不可置信地看過來。一月多沒見,周煜馳看起來比上一次見面要消瘦一些,眼下青黑明顯。
「喻嘉?」他滿眼戾氣的神情僵住一瞬,又驚又喜地扯了一下嘴角,包著繃帶的手腕被他刻意藏到身後:「你…你來看我?是我爸告訴你的?你擔心我?」
喻嘉視線盡頭望到他藏起的手腕,朝前走了幾步,停在一個客氣的距離內。
「我就知道你不是真的不在乎我。」他笑起來,其實周煜馳很少這樣笑,過去只是扯扯嘴角,就是很高興了。
喻嘉不想在這種時候再和他爭辯什麼,視線落在他藏在身後的那隻手上,溫靜地出聲:「傷還好嗎?」
周煜馳愣怔一瞬,聲音不自在:「沒,只是一點小……」
「你哥跟我說,你為了要回國,用花瓶割傷了手腕。是這樣嗎?」她像是學到了梁孟津身上的某些氣質,只是靜靜地站在那裡,語氣和神情都無波瀾。
「我只是為了能見你……」
喻嘉眉眼間充滿了疑惑,不解地蹙起眉:「你好像跟我過去認識的那
個周煜馳不一樣。過去的你,想見我就來見我,孤傲肆意;不想見我的時候,可以消失好多天,讓我找不到。所以我時常想,我應該是可有可無的,不至於讓你為了見個面就做到這種地步。」
「不是這樣…」周煜馳急於反駁,明明有很多話想說,卻又無法完全矢口否認,因為那的確都是他曾經做過的。
「聽說你一直在跟家裡人反抗自己的婚事,你真的不打算和宋暖結婚嗎?」
「我從來沒有想和她結婚!」周煜馳脫口而出,「我只是…想利用她一下而已。」
「是,對你這樣身份地位的人來說,婚姻只是工具和籌碼。所以當初和我在一起,你也根本沒有想過要跟我結婚不是嗎?」喻嘉抿了抿唇,冷靜下來:「你鬧成現在這樣,其實也只是為了擺脫和宋家這場不滿意的婚姻。請不要一句為了我,就把這麼沉重的責任推到我身上。」
「不是這樣…我沒有這個意思,我就是很想很想你,很想念茵橋的那三年…」
「那些事從我們分手那天起就已經結束了。」喻嘉打斷他,「不論你今後做出什麼樣的決定,那都是你自己的選擇。我決定和你哥結婚,也都是我自己的選擇,他從來沒有強迫我什麼。」
「我今天過來只是想告訴你,不要讓我們之間成為一場鬧劇。」喻嘉垂眸,替他把扔在地上的手機撿起來,輕輕放到床頭柜上。
屏幕碎裂,顯然用不了了。
周煜馳的眼睛熏紅,嗓音嘶啞:「嘉嘉,你喜歡上我哥了,是不是。還是說,你從來喜歡的都只是他?如果不是因為我和他有幾分相像,你當初是不是根本不會多看我一眼?」
「周煜馳。」喻嘉皺著眉,嗓音清泠:「你知道你總是很愛說一些莫名其妙的話嗎,我認識你的時候甚至不知道你還有個哥哥。」
「我……」周煜馳極快地斂了神情,低低地垂下頭:「對不起。」
喻嘉:「你對不起的是自己,傷害自己裹挾不了任何人。」
「我只是不知道該怎麼說。」他顯得很失魂落魄,「但,我還是想跟你說一聲,對不起。」
「我先走了。」
周煜馳滿眼通紅地盯著她纖瘦卻堅定的背影,那抹身影越走越遠,與記憶中的青澀少女重合。
剛轉學認識喻嘉那會,他為了找到機會和她相處,每天上學會提前等在她家樓下。
那時候喻嘉每天愛睡懶覺,上學總是踩點,慢慢騰騰地下樓時,周煜馳已經等得黑了臉。
明明心裡很不耐煩,他卻不得不佯裝包容。
氣不過時,他就故意推著自行車走得很快,青春期男孩子身高腿長,喻嘉只能在後面氣喘吁吁地追他的影子。
「周煜馳等等我呀——」
「不等,你的腿是擺設嗎?」
好像這麼多年來,都是她在後面遠遠地追著。
一滴水珠悄然滾落在純白的被褥上,洇濕一小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