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拂絮，杨柳依依，这是很熟悉的走过很多遍的路。
穆昭一身不打眼的布衣，带着斗笠，背着行囊，看着眼前炊烟袅袅的村庄，路边石碑上刻着“七里村”三个大字。
两个孩童嬉笑打闹，一个从她旁边路过，仰头看了她一眼，目露疑惑，但和同伴的嬉戏使他顾不得问上一句“客从何处来”，便跑掉了。
穆昭循着记忆的路线继续往前走。她走得并不快，隔两步就要张望一番。
“穆昭？”
声音清脆，似乎是从上面传来的。穆昭觅着音抬头，看到一个身量娇小的少女坐在房顶上冲她招手，逆着光，看不清脸。
但穆昭认出来了那是谁，朝她挥挥手。
少女没回应，片刻才有动作，利索地爬下屋顶，鞋子踩在地上发出“哒哒哒”的声音。
“穆昭——”
少女奔过来。穆昭张开手臂，两人拥抱在一起。
“你当时走得那么远，还那么突然，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李菁菁轻轻抱怨道：“你到那里后也不经常和我来信，我都要担心死你了，给你写信，你回得也慢。”
李菁菁和穆昭两人自小就玩在一起，搭档良好，穆昭调皮闯祸，李菁菁就负责收拾烂摊子。李菁菁虽然只比穆昭大两岁，但她对于穆昭，总是有种如长姐般的慈爱之心在，觉得自己妹妹怎样都乖巧可怜。
“我在那边过得还好，让你担心了。”
李菁菁手摸着穆昭的脸，感叹道：“你变化好大，现在比我都要高，我险些都要不认得了。”
穆昭走得时候才八岁，如今十八，身形相貌自然是有所差异。
“是吗？”穆昭弯弯眼，她抱着李菁菁，“那你多看看我，不就又熟悉了？”
李菁菁鼓着脸不说话，仔细看着穆昭，攥着穆昭的手。
穆昭挑眉，任由她看：“我好着呢。”
李菁菁这才放心。
“回家吧。”
太阳将要归山，李菁菁陪着穆昭一起回了家。门口杂草丛生，一去十载，房屋不免破旧，但依旧坚强挺立着。
穆昭拉开门，听见“吱扭”一声。离乡数年，奔波多月，终于回到故地，她却面容平静，没有多余的情绪流露出，只眼睛多颤了两下。
穿过院子，她伸手推开了正屋的门。
灰尘在空中轻盈翻舞，阳光照耀下似乎在发光。穆昭把包裹随手放在靠墙地上，望着四周熟悉却又许久未见的陈设。
“你这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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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时间不回来，还记得家门可真不容易。”李菁菁抱臂倚着门框，想想又有些生气：“你真的不要住我家吗？”
穆昭“嗯”一声，含笑道：“是呢，不至于在村门口就迷了路，哇哇乱哭。”
她说的是李菁菁小时候的事，跑到隔壁村找人玩，结果自己丢了方向，躺在人家门口哭得撕心裂肺。
李菁菁曾经听见人提起这事就要急，现在倒是成熟了，不见生气，只嘟囔两句，又说：“吃饭呢？你总要吃饭吧。”
“我方才在路上啃了些干粮。”
李菁菁关怀未遂，转身离开：“我给你拿床被褥过来，晚上凉，别冻着了，好不容易回来。”
李菁菁的脚步声逐渐听不见，穆昭站在屋内，顿觉周遭一下子空旷寂静起来。
空置了许久的房子全无人气，穆昭随便拉了一个小凳子，简单扫下灰便坐下了。她低垂着头，眼睛随意地盯着一处。熟悉的房屋不言不语，包容着多年未归的游子，穆昭心中难得宁静，可随之而来的是茫然。
她一路上风尘仆仆，独身一人在外，没跟多少人说过话。一些事情在心里乱七八糟翻滚着，也从未向人倾诉过，如今便是开口都觉得陌生。
如今世道不算太平，前几年饥荒，路上随处可见饿殍。这么大一个房子，竟然没有被人占去，连走时带不了留下的物件都没少几样。
穆昭静默了些许时间，天色已经有些黑了，但依旧可见霞光。她拍拍脸，又揉了揉仿佛丧失了表情的面部，扯出一抹笑来。
大抵过了有一刻钟，李菁菁带着一床厚被褥回来了。
她抱着被褥，脑袋都快要被淹没了，穆昭站起来伸手想接，她不给，伸长脖子原地旋转了一圈，想必是没有找到心仪的着落地，只好把东西放在穆昭刚刚顺手拉来的凳子上。
那凳子本就不大，一大团被褥放在上面自然是颤颤巍巍，摇摇欲坠。李菁菁两手操持着，微妙的安抚后，那一团被褥才显得些许安稳。
李菁菁后退两步，看穆昭还是呆呆的样子，忍不住伸出两只手揉她的脸：“回魂了。”
穆昭眨眼睛笑了笑，还没说什么，李菁菁却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一条抹布，塞到她手里：“喏，不想睡我家，那就得辛苦您把自己家收拾干净了嘞。”
“我哪里用得着这么大地方睡觉，一张床就够了。”
“少贫嘴！”李菁菁手上已经拿了抹布在忙活，闻言把抹布往穆昭那里一甩。
全是灰。
“咳咳、咳……荡着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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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昭大声道。
“亏不得你！”李菁菁手上忙活着，压根没抬头。
两人收拾了好一阵，这个家才有了勉强能住人的样子。李菁菁还要回家给晚归的父母做饭，给穆昭帮完忙就匆匆走了。
穆昭顶着一脸灰，打了一盆尘封发酵了十载的井水，简单清洗一下。夜半，她躺在自己家的床上，明明劳累了一天却半丝睡意也无。
“我不会因为换个地方就睡不着吧。”她心想。
*
“穆昭回来了？”
“嗯，你怎么知道。”李菁菁忙着摆碗筷，语气中没什么情绪。
李菁菁母亲回来得晚，早已饿得不行，她拿了半个干巴扎嘴的窝头在那里吃，边吃边说：“在村口听见杨老太婆说的，说是瞅见个人像她。”
“她爹娘没回来？就她一个？”
“你关心那么多干嘛。”李菁菁皱着眉。
“我不是操心你嘛！”李菁菁母亲停顿一下，观察着女儿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说：“我知道你跟穆昭关系好，可穆昭不是个实在人，你跟她一块儿迟早要被她带进坑里。”
“别管我那么多。”李菁菁给她娘盛了一碗汤，语气有些厌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