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錦繁道:「那豈不是只要拿到那份原稿,找到當時裱畫的工匠,不就能證明他是清白的了。」
荀子微道:「原則上的確如此,但當時沈諫找到那位友人討要原稿之時,那位友人只說了一句話。」
趙錦繁問:「什麼話?」
荀子微道:「他問沈諫說,你給過我那東西嗎?」
「……」趙錦繁道,「為何那位友人要說謊,難道是被馮文威脅了?」
荀子微道:「不,原稿的事沈諫並未向其他人透露過,馮文不知此事。」
趙錦繁道:「那是為何?」
荀子微道:「這個問題沈諫至今也百思不得其解,並不是因為他沒想到原因,而是因為不願意相信。」
趙錦繁道:「我很好奇這個原因,您能同我說說嗎?」
荀子微告訴她:「因為沈諫太過優秀,優秀得每次都比他那位友人好那麼一點。」
趙錦繁沉默。
這件事發展到後來,孰是孰非已經無人在意,到最後演變成了對沈諫單方面的一場圍剿。
只要在讀書人中間提起沈郎,誰都會笑著諷一句——
哦,是那位沈郎啊,那位滿嘴污言穢語,空口潑人髒水的沈郎。
教導他多年的先生不再向旁人提起這位曾經引以為傲的學生,曾經視他為表率的寒士們以他為恥,同鄉人只要提起他就覺得晦氣。
肆意辱罵還不夠,甚至有人說——
「污衊當朝狀元郎剽竊他文章去殿試,豈不等同於污衊他人犯有欺君之罪?這怎麼也要判個重罪才是。」
「千萬不要放過他這種人。」
「天天這麼多人死,他怎麼不去死呢?」
那個時候,沈諫也天天在想,是不是只有他死了,一切才會結束?
他問了自己千次萬次,當初在千帆樓為什麼要說那句話?明明他從來不是個衝動的人。
一句,就這麼一句話。
從此以後他不會再有前程,他一輩子都要背著「污人清白的小人」這個罪名,多年心血毀於一旦,永世不得翻身。
沈諫把自己鎖在租屋破舊的暗室里,不敢出門。長夜在死寂中過去,天光照進窗戶的那一刻,他突然淚流滿面,爬到窗前哭著懺悔。
「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老天啊,求您救救我,救救我吧……」
但無論怎麼喊都是沒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