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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該他們去死。

「我猜你肯定也有一位不靠譜的長輩,才把你丟進南川秘境。正巧,我也有。我還有一位很好的哥哥,除了規矩多,什麼都好。他應該很慶幸沒有我這個累贅拖累他了,死之前還救了一個人,真不虧。」

潮濕的空氣把聲音卷了過去。

樓思危摩挲著手中鋒利的長劍,一言不發。

他抬眸去看。

少年姿容糜艷,柔軟垂順的髮絲上是乾涸地帶著腥氣的細微血塊,隨著胸口的起伏,小幅度晃動著。又順著瓷白的皮肉往下,鑽進寬大的領口,像是小蛇般黏膩地貼著。

漂亮又話多。

很煩。

「啞巴,你說我們是今晚死,還是明晚死?你身上的血腥氣好重,受傷很重嗎?你先別死,等等我,讓我先死。」

他聽見少年冷冽的聲線,看見琥珀色的眸子因為失焦水汽氤氳,如同柔軟絢麗的錦緞,在陽光下熠熠閃光。

耀眼得好似在沙堆里落了顆星辰。

樓思危殺過很多人,遇到過扭曲陰暗的背叛,孤注一擲的守護,看破生死的釋然。

卻沒有人像少年人一樣。

恍若向死而生。

天際漏了一絲白,太陽耀眼又柔軟。

樓思危的眼皮越來越沉,耳邊清洌的嗓音從未停過。

直到暖陽落在他的眼皮上,他驟然驚醒。

「你是人呀,我聽到你的喘氣聲。」季卿用樹枝戳了戳黑乎乎的一團。

樓思危仰頭躲過往他臉上戳的枯枝,脖頸處泛起一陣癢意。

季卿收手,道:「抱歉,眼神不好,戳錯地方。」

聲音淡淡,不含絲毫歉意。

樓思危還能看見對方小幅度上揚的嘴角,又因為扯痛傷口,極快地抿在一起。

小瞎子忍著痛,貼著岩壁,拄著一柄黑色長劍,喘著氣站了起來。

動作太大,傷口崩裂,濃重的血腥氣急急湧來。

季卿表情空白一瞬,按著劍的雙手白到顫抖。

他極快地笑了下,「還好穿得黑衣服,看不見紅色。我討厭血,也討厭番茄。」

暫時死不了,季卿避開啞巴,繞著洞穴走了一圈,最後側身停留在洞口。

烈鳥依舊在洞外徘徊,巨大的翅膀遮天蔽日,只有方位變換時,才能漏出一縷陽光。

對方的焦躁和急切,即使季卿看不清楚也感覺出來了。

三階妖獸殺死兩位築基期修士簡單又輕鬆,沒必要這樣守在洞口。

烈鳥害怕洞裡的東西。

季卿用餘光掃過站著不動的啞巴,細細摩挲劍柄,手上的力道加重了幾分。

「啞巴,你叫什麼名字?我們好像不用死了,交個朋友?」

樓思危瞥去一眼。

他不會死,季卿卻不一定。

烈鳥的毒素會從眼睛侵蝕四肢百骸,三天後鑽入丹田,神仙難救。

他幾乎可以預料,死亡來臨前,對方的風骨淡然隨風散去,徒留一地恐懼與陰鷙。

又或許對方會發現他的不同,在他面前搖尾乞憐。

醜態百出。

「你是真啞巴還是假啞巴?」

季卿並沒有去等樓思危的回答,而是自顧自說著。

第一天,他說得口乾舌燥,好似把所有不該說的,不願說的話一股腦吐了出來。

第二天,樓思危聽得想吐,覺得季卿是口水成精。

第三天,季卿終於安靜了。

他靠在冷冰冰的岩壁,任由刺眼的陽光在他的臉上明明滅滅,耳邊是翅膀扇動的聲音。

樓思危在難得的安靜中睜開眼,等候對方的歇斯底里。

「我要死了。」

嗯,快發瘋吧。

「我好痛。」

嗯,扭曲、埋怨、怒罵,這就是人性的醜惡。

「我在霜回峰上綁了鞦韆,我死了,就沒人坐它了,它好可憐。」

嗯,求饒然後祈——

樓思危倏然抬眼,視線直直射向季卿。

慘白如紙的臉上一派平靜,細長的眼睫緩慢眨動,在下眼瞼落下淺淡的影子。分明是污濁不堪的環境,他卻乾淨得像是林間雪,水中月。

「師尊說我沒有道,來南川秘境前我不屑去尋道。修士本就逆天而行,要道做什麼,你成仙了,你就是道,有什麼好找的。」

「後來,我快死了,在暗無天日的世界裡,耳畔傳來弱獸死前的哀鳴,牙齒劃開皮肉的破裂聲,雌獸保護幼崽的低吼,青草破土而出的簌簌聲,緊接著是草木轟然的倒塌聲。」

季卿的聲音越來越輕,弱到幾不可聞。

「我在想,人和花草樹木、魚蟲鳥獸,都是命,為什麼有高低貴賤之分。你害了我,我傷了你,你踩了草,草戳了你,因果循環,生生不息,方是大道至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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