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人千言萬語的溢美之辭,都不如食物入口之後,猶如明燈的眸子,恍恍惚惚的亮到人心裡去。
老師傅搓了搓手,「季二少,櫻桃肉是我的拿手菜,您嘗嘗。」
「謝謝,我很久沒有吃到這麼合口味的蘇幫菜了,很正宗。」季卿禮貌地夾了一筷子。
「二少太客氣。」
老師傅心裡美滋滋。
他一生鑽研蘇幫菜,在豪門裡也有名氣,許多人為了品嘗一番,對他都是客客氣氣。
起初他對席沉衍讓他跨省做飯這件事,心中是有怨言的,更何況吃飯的人名聲並不好。
傳言中的季卿蠢笨不堪,心思惡毒,對席沉衍死纏爛打。
現在一看,漂亮又懂禮數,嘴巴甜得像是抹了糖霜。
多好一孩子,都是流言害人。
好孩子季卿吃完飯,長時間乘坐飛機帶來的睏倦,令他打了個哈欠。
他撐著眼皮,打開和馮希的聊天框。
「季總,第一批資助金已經發放,受資助人回得感謝信我放在你的辦公室了。助理的招聘也已經完成,你明天要過來看下嗎?」
「明天不去公司,我在京市,趕不過去。」
季卿把手機丟在一邊,掀起眼皮,瞥了眼季嚴俞和席沉衍。
大忙人們在討論事情,沒空理他。
季卿轉而窩在沙發里,打開電視,自己找樂子。
大屏幕上的色塊倒映在臉上,更顯睏倦,以至於腦袋開始不聽話地點著。
即將垂落時,季嚴俞的掌心輕輕貼著,稍一用力,將季卿的腦袋護在肩窩。
他瞥了眼已然熟睡的弟弟,繼續剛才的話題,「喻糾找人給季沐思頂包?」
「嗯。」席沉衍接過傭人遞來的毛毯,從中間揪成一角,披在季卿的肩膀上。
「那人自首,自述偷了季沐思的手機,然後和錢生財接洽綁架季卿。作案動機是季卿太過囂張,他想教訓。唯一證據是季沐思和錢生財在餐廳碰頭的監控,我早一步留檔了。」
他頓了頓,聲音晦澀,「喻糾調動了埋在席家的暗線,把視頻銷毀了。抱歉,我的失誤。」
季嚴俞沉吟,「不怪你。」
家族利益息息相關,牽一髮而動全身。豪門暗線難埋,沒有人會料到,喻糾為了季沐思能做到這種地步。
季嚴俞問:「早上在圈子裡瘋傳的兩條視頻看到了嗎?」
他攬住季卿的肩,弓身後用左手穿過弟弟的膝彎,稍一用力,抱到懷裡。
席沉衍:「嗯,我讓人放出去的。」
季嚴俞眸色漸暗。
席沉衍什麼目的?
震懾喻家?
還是宣示主權?
他不動聲色地加重了手上的力道,直到季卿的眼睫顫了顫,才倏然放鬆。去看席沉衍。
青年波瀾不驚的臉上看不出喜怒,只順手調整毛毯,蓋在季卿身上。
席沉衍解釋,「喻家的晚宴不僅邀請了我,還邀請了季卿,他們要對季卿動手。視頻放出來,可以讓京市的人有所顧忌。」
都是商場裡爾虞我詐拼殺出來的,季嚴俞沒順著席沉衍的話接下去。
他抱著季卿,在傭人的指引下上樓,房門闔上前,不緊不慢地說了句。
「卿卿已經不喜歡你了。」
席沉衍呼吸一滯,表情不變的低低「嗯」了聲。
他垂眸注視著緊閉的房門,好似能看見季嚴俞小心地把季卿放在柔軟的床上。
而後季卿臉頰上的軟肉小幅度縮在一起,帶動藕粉色的唇瓣,微微張開。
像是在索吻。
席沉衍垂下眼帘,緩緩淡化心臟處不甚明顯的鈍痛。
從前他對季卿糟糕處境漠不關心,此刻卻不敢細想。
他還有很多事情要做,不能細細體會對方帶來的甜蜜又可怖的窒息感。
同是三月末,京市比海城氣溫更低,濕度也大幅度下降,微涼的風打在黑色框架的復古玻璃門上,發出不甚清晰的響動。
季卿起床後,當即倒了一杯水,潤濕乾涸的唇瓣。
而後趁著四下無人,推開陽台的玻璃門,動作靈巧地翻了下去。
一樓角落細小的響動並沒有引起注意,他趁著司機搬東西的功夫,鑽進席沉衍的帕加尼里。
不一會兒,車外響起交談聲。
「席總,禮物已經準備好,喻家的晚宴也按您的吩咐,讓孫助理過去。」
「嗯。」
車門打開。
季卿瞥了眼,都是熟人。
一位是表情驚詫的趙乾。
一位是冷靜自持的席沉衍。
「驚喜。」季卿笑道。
趙乾心臟抽痛。這用詞不準確,驚嚇和驚喜天差地別。
據他所知,席沉衍不喜歡自作主張的人。
這麼看,季卿要倒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