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一直在的。」
季嚴俞垂眸,看著季卿細長的眼睫眨動兩下,隨著平緩的呼吸慢慢不動。
類似呢喃的聲音斷斷續續傳進耳畔。
「朱欣……好壞。」
季嚴俞的眸色暗了暗,他小心地撫開季卿垂落在面頰上的髮絲。
「不急的。」
他像是對季卿說,又像是對自己說,「卿卿,我們慢慢來,你會像之前一樣沒有陰霾地生活著。無論這兩年發生了什麼,以後哥哥都在的。」
季卿聽不見,好似回到了滿是霜雪的霜回峰,他的弟子元喻端來平日裡喝慣了的苦澀藥汁。
不想喝,季卿偏頭避開。
動作過大,腳踝處圈著的黑色鏈條晃蕩幾下,叮叮咚咚的很難聽。
「師尊,這是解藥,你不喝會痛的。」
季卿沒理,眼瞼半垂,連視線都不分給徒弟。
直至那人扣住他的下巴,強迫他抬頭。
徒弟寒戾陰鷙的目光,毫無保留地展露在他的面前,而後是低沉的語調。
「在你眼裡,我和那些數以萬計的普通人沒什麼不同,愛不肯給我,那就把恨給我吧。」
季卿小幅度眨眼,靠著身後用火靈力滋養的牆壁,不緊不慢道:「你不配。」
他看著人眼裡的光墜落,而後死寂一片。
閉上眼感受著從四肢百骸升起的針扎般痛感。
「我的愛,給了另一人,我的恨給了樓思危,你什麼都得不到。元喻,我累了,讓我安靜地睡一會吧。」
喻糾沉默地看著純白的靈魂不似往日般鮮活,安靜地待著,了無生氣。
他用靈力控制著面前人的四肢,將瓷碗抵在季卿沒有血色的下唇,一點點地看著人喝了下去,又因為抗拒,而爆發出較為激烈的咳嗽。
紅了一片,連靈魂都開始跳動。
喻糾笑著圈住師尊,「都喝了,好乖呀。」
大概是太久沒有夢到修真界的事,一些之前濃烈得令人窒息的情感已經緩慢散去。
季卿這次醒來的飢餓感,和往常並沒有多大區別。
只是用一種局外人的感覺回想徒弟有關愛恨的話。
那時候,他是騙元喻的。
按著季嚴俞法子養了這麼多年的孩子,到底是不一樣的。
季卿緩緩吐出一口氣,去找分明不在修真界,卻處處都在修真界的季嚴俞。
那人正巧推開門進來,把早餐放在一邊,先給季卿洗漱。
等弄好下樓,已經是一個小時以後。
季嚴俞看起來很忙,把他交給席沉衍後,就去了三樓的書房。
「季家的產業交接比較複雜,之後有關家主的接任,嚴俞還需要忙一段時間,一個月後應該能恢復正常作息。」席沉衍解釋。
聲音是從耳後傳來的,席沉衍正推著他往一樓格外整理出來的臨時醫務室走。
「複查的時間到了,我帶你過去。」
醫生都是桑霽安排好的,季卿並不緊張。
然而,在進醫務室的前一刻,推著他走的人突然停住腳步,將一份已經簽字的文件遞給他。
他看著席沉衍蹲下,黑白分明的瞳仁一瞬不瞬地注視著他。
「你想要的意定監護協議。」
許是當下席沉衍的表情太過認真,讓季卿有種如芒在背的詭異感覺。
他垂眸,翻動手上的文件。
除了意定監護協議,還有一份資產明細清單。
很長,是花了時間準備的。
「為什麼給我?」季卿摩挲著上面席沉衍的簽名,問。
「你想要它。」
第70章 玩得挺花
這不像是一位在商場上身經百戰的老將會說出來的話。
真誠而又熱烈, 將季卿卡在喉間的話堵了回去。
他不是傻子,做不到人家直勾勾盯著他,對著「你想要它」這句話, 還固執地認為席沉衍對他沒意思。
以至於等季卿做完檢查,再出來時都有些恍惚。
他該怎麼和人解釋清楚,想要意定監護協議,是為了讓席沉衍和季嚴俞簽了它,給人保障。
「席沉衍, 我要去找哥哥。」
「……好。」
趙乾默默跟在兩人身後,看著席沉衍硬邦邦的背軟了下去,彎著腰將協議放進輪椅的收納袋裡。
那雙黑沉沉的眸子裡,有著縱容和難以言喻的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