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叫娘娘不必更衣。」
張全恭敬地道,「夜深露重,娘娘大病初癒,穿著吉服便好。」
吉服相當厚重,和百姓家女子的嫁衣差不多,猩紅的顏色濃似人血,行動很不方便,像她急著邀寵連吉服都不願脫。
林靜照有些為難。
但既是那人的旨意,她無法拒絕,卸了鳳冠,拖著長長的裙擺便上輦了。
為遮擋容顏她得在頭上蓋一層紅紗,像民間嫁娶的紅蓋頭,艷麗無比,她本人也像穿紅嫁衣匆匆行在夜色中新娘子。
盛裝奔赴,不為與新郎相會,只為拜見君父。
下輦,林靜照怔怔搖晃著暮色中高袤幽深的顯清宮,微弱的月光無法穿透,好似踏入其中連骨頭渣滓都被吞噬得不剩。
從前她嫌江家小門小戶,總渴望著來皇宮見世面。懿懷太子在宮中賜了她一間偏僻的耳房作居所,她當時欣喜自豪得不得了,一夜夜地不睡覺,貪戀皇宮氣度雄渾的月色。
如今她有了一整座富麗堂皇的宮殿,卻只覺得是枷鎖,再找不回初心。
高懸的明月,揮灑的月光。
帝王的宮闕就在眼前。
如果這是一場噩夢就好了,夢醒之後,她還能回到從前,依舊是那個年少輕狂的自己。
不知不覺,已淚流滿面。
她咽下淚水,深吸了口氣,走入帝王的居所。
第27章
月光灑灑,顯清宮前莊嚴肅穆,庭前太液池中種滿了清幽恬靜的荷花。
趙貴人漏夜來到顯清宮,手捧金盤子,對值守的鑾儀衛道:「嬪妾求見陛下。」
她金盤中呈了一枚仙丹,乃道觀術士經七七四十九天火淬鍛鍊而成,內保養生之道,食之可延年增壽,白日飛升。
小景子攔截道:「陛下在參玄,貴人請回吧。」
趙貴人解釋道:「嬪妾此行就是為陛下進獻仙丹的,還請公公代為通傳。」
小景子仍不為所動,「陛下修煉仙法意欲靜寂無為,貴人還是請回吧。」
趙貴人的位份原本是趙端妃,因冒犯了林貴妃被貶為趙貴人,罰俸罰禁足,前日才剛剛開釋。
她見林貴妃因贊玄飛升皇貴妃,眼紅得很,也欲借修玄之事諂媚君上。仙丹誰都能煉,青詞誰都能寫,豈獨林貴妃為然?
孰料連顯清宮的門都進不去。
趙貴人深感失落,捧著精心鍛鍊的仙丹正要悻悻離開,忽聞夜風中一陣幽香撲鼻,皇貴妃踏月而來,灑滿清輝。
是林靜照。
見皇貴妃,小景子立即點頭哈腰地迎上去,「娘娘可算來了,奴才們等候多時了,您快些進去侍奉聖駕吧。」
林靜照淡淡嗯了聲,提著裙擺而入,全程沒看趙貴人一眼。
趙貴人花顏失色,小景子前倨而後恭,鮮明地展示了後宮的風向。
林貴妃平日神神秘秘就算了,覲見聖駕還桀驁不馴地蓋著面紗,真把自己當神仙了,陛下竟也縱容。
趙貴人哭得傷心,狼狽而歸,心想總有太后和皇后娘娘收拾林靜照。
林靜照一身猩紅吉服,頭蓋紅紗,大病初癒的膚色在月光的映襯下白極了,沾滿了光輝,渾身縈繞著潔淨氣息。
至仙緣殿,她撫了撫腕間紅手串,長吁了口氣,做足了心理準備才踱入,一叩首在地面:「臣妾拜見陛下。」
殿內掛著青紗簾幕,壁上泛黃的古畫前矗著兩隻白瓷瓶,瓶身篆刻有魚獸翻湧于波濤的紋理,插著幾枝新摘的荷花。
朱縉一襲紫霜色的鶴袍,青松月冷,褒長的博袖垂曳在地,於案前調弄沉水香。
寬廣的內殿,繚繞著清響的磬音。
「起來吧。」
林靜照見他仍然道教裝束,殿內清冷全無新婚的氛圍,自己卻穿著火紅的嫁衣,與虛室生白的修仙之境格格不入。
她只願趕快謝恩趕快離開這兒,沒有起身,繼而表達自己對他賞賜皇貴妃之位和金銀寶貨的欣喜之情,不勝受寵若驚。
朱縉視線移向她,「不是前幾日還不要皇貴妃的位份?」
林靜照內心波瀾,謹慎答道:「是臣妾糊塗。」
他漫不經心地幽幽:「想通了便好。」
口吻中沒有奪人的氣勢,夜色如水,透著微涼,仿佛沉沉融進暮色中。
林靜照經他廷杖群臣血濺午門一事,對他的敬畏又深了一層。伴君如伴虎,每一步須小心翼翼如履薄冰。=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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