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他自己說出來都不好意思,多麼天真,最傻白甜的肥皂劇也會嫌棄愚蠢。
果然,話沒說完,褚世擇低笑一聲。
阮丹青復又面紅耳赤,他還想說什麼,卻腳下如踩到棉花,一陣搖晃,大概是海浪拍船。其實並不重,可他本來他腿肚子就在打轉,這下乾脆跌摔在地上。
腦子空白。
這麼丟人的儀態!
他想,完蛋了。
怎麼給他機會都抓不住?
或許是酒精,或許是破罐破摔,他一時間竟然爬不起來。
低垂的視線里,他看到褚世擇走過來,居然親自伸手來扶抱他。
阮丹青一慌,抓握住褚世擇的手臂,在其懷中仰起臉,倉促地乞求:「褚先生,請、請您資助我。」
他不知自己當時是什麼模樣。
稀縐的襯衫,亂翹的鬢髮,臉頰耳朵一片緋紅,倒襯得皮膚更玉白,長睫濃眉,瞳仁漆烏,一副惶然無措、稚幼可憐的神色。
褚世擇被迷住,幾乎是直接吻了下去。
混亂間,沒親到嘴唇,只貼到唇邊。
阮丹青沒反應過來。
隨後,褚世擇掠奪者般的氣息將他的意識侵住,捏住他的後頸,將他的臉掰過來固定,再次落吻。
怎麼回事?
酒精麻痹的木木的腦袋裡轟地一下,似一粒滾燙火炭掉入絨草,他從頭頂至趾尖都一時被燒燃起來。
阮丹青以前從不知道原來自己還能和男人接吻。
他暈乎乎地想,或許無論男女,嘴唇舌頭是一樣的,所以,接起吻來沒什麼區別吧。
褚世擇姑且淺嘗輒止,還帶點笑意,溫和地看著他。
阮丹青迷茫:「……您為什麼親我?」
褚世擇直說:「我不需要你為我工作,這才是我想要的回報。」
.
阮丹青逃到甲板上。
腦袋裡在亂七八糟地思考。
他就覺得褚世擇對他態度古怪。
他還以為是自己弄錯了!
阮丹青有個朋友是男同性戀。他曾經一度懷疑對方自己,苦惱之後乾脆點破。對方笑笑說,即使是同性戀也不是每個男人都會看得上,當時,自作多情的阮丹青相當尷尬。
此後,阮丹青認為,他對於愛情的雷達只在男女之事生效,而沒辦法判斷男同性戀。
海風吹來派對的歡笑聲,七零八落。
岸邊突然躥高几串焰火,接連躍至高空,砰然炸開,照亮夜空一剎又一剎。
阮丹青眼睛發澀,一眨不眨地眺望雲端。
眼淚不住地流下來。
大半年來的世態炎涼早就讓他明白,其實,靠他打工是無論如何也不能攢到學費的。
他的幸運在他不珍惜時被揮霍一空。
「請您讓一讓。」
正好,一位侍者端著裝滿酒杯的托盤從他身邊路過。
阮丹青拿來一杯酒,一飲而盡。
他用力揉了把臉,深深提起一口氣,轉頭往回走。
.
褚世擇仿佛料到他會回來。
阮丹青努力打直身體,換談判口吻:「您得先付錢。」鼓足勇氣,咬字清晰,「一共六萬四千五百七十三刀。請即時給我寫支票。」
他牙齒都在打顫。
褚世擇:「就這些?」
阮丹青咬牙,點頭。
他看見褚世擇取出支票簿,唰唰地寫下數字和簽名。
阮丹青心狂跳,拿過支票查看。
這樣輕的如無重量的一張紙,可以接駁他的好運,再然後,他能托住父母家人的命運不滑落。
值得的,阮丹青。
他對自己說。
他想仔細收起支票,搜遍沒有用來裝夾的物件,於是最後只是簡單往褲子口袋裡一塞。
剛喝的那杯酒開始上頭。
他好像清醒了,又好像更不清醒。
阮丹青問:「接下來我要做什麼?」
他英勇地想,不就是被糟蹋一下,他又不是處兒,矯情什麼?
說不定閉一閉眼,三分鐘解決。
大家都是男人,他清楚的,許多男人都中看不中用的。
褚世擇被他的孩子氣惹得笑起來,屈指叩桌,說:「過來。」
阮丹青乖乖走到他身邊。
褚世擇站起來,手掌貼過來,阮丹青一驚一乍地連忙閉住眼睛。
然而,並沒有他預料中的強吻。
那隻手甚至沒摸他的臉頰,只是擦過他的睫毛梢,摘下一點不知何時、從哪沾上去的羽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