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瑕站在那裡,滿心的歡喜期待被凜冽的寒風凍住,抬眼看向鳳儀宮深處。
昨日一時衝動,嫂嫂果然後悔了。
可那又如何。
他不同意。
眼見著周瑕沒說話,平安只道他擔心,便就多說了一句,解釋說,「太醫叮囑過,娘娘這些天要好好休養,不能太過勞累心神。」
「今日不行,你去通傳,我見嫂嫂有事。」周瑕道。
聞言,平安心中一緊。
多年的相識讓她第一時間就相信了周瑕的話,不敢耽擱,立即進去通傳。
搖光正在侍弄花草,花木土石的觸感很好的消磨了皇帝留下的痕跡,只是她心裡的痕跡卻無論如何也無法消散。
厭惡,噁心,還有種種衝動在她心中翻滾,幾乎要灼燒盡她的理智。
這是事發後的第三天,皇帝依舊是若無其事的樣子,甚至待她更關切體貼了三分。
他就那樣溫柔的,用那碰觸撫摸過別的女人的手來碰她。
搖光閉了閉眼,攥緊了手中的土,只覺這土都比他乾淨。
可不管再怎麼做,她那波瀾起伏的心緒也不能停息半分,她的悲傷,憤怒,不甘,怨恨非但沒有隨著時間的流逝而平息,甚至隨著越發洶湧,也讓她越發的痛苦。
一旦安靜下來,搖光就仿佛劈成了兩半。
一半瘋狂的宣洩著被背叛的憤怒,一半冷漠的旁觀,一遍又一遍的說——
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嗎?
早就知道皇帝動了別的心思,早就知道他不是你想要的一心人,早就知道會有這一天。
你該鬆一口氣才是。
這一天終於到了,你也就不用再那樣煎熬了。
可她還是痛苦,越來越痛苦。
任心中沸反盈天,搖光面上也不露分毫,她聽到平安的腳步聲進來,而後稟報,「娘娘,寧王殿下說有事,堅持要見您。」
動作頓了頓,搖光看著自己的手,說,「請他進來。」
搖光知道所謂的有事是周瑕的藉口,也知道他見自己為的是什麼。
她想,最應該做的是不見,但她太痛苦了,這份痛苦輕而易舉就衝散了她之前的想法,讓她迫不及待想去做點什麼。
她阻止過了,搖光漠然的想,是阿瑜要堅持。
怨不得她。
「娘娘,您還好嗎?」眼見著搖光有些倦怠失神,平安忙問,滿目擔憂。
這就是平安最擔心的事情。
她自幼服侍搖光,最清楚她的性格。不管是少時的風風火火,還是後來日漸的安靜,但她的脾性從未變過,穩重不迫,有事若是發泄出來還好,如果擱在心裡,只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越發的介意痛苦,不得安寧。
這次皇帝的事情發生後,已經好幾天了,搖光始終保持著面上的冷靜,也不知心裡該難受成什麼樣。
「我沒事。」搖光說,聽著耳邊平安的腳步聲離去。
外面,眼見著平安出來,周瑕的目光第一時間看去。
平安心神一動,敏銳的感覺到了對方態度中的那份微妙的不同。
「殿下,娘娘吩咐奴婢請您進去。」她止步見禮。
周瑕心下一松,一路入內,進屋前先打發了人,說,「沒有我和皇后娘娘的吩咐,不得靠近,都退下。」
平安一揮手,引了眾人退至遠處。
周瑕抬步入內,進屋後一眼就看見正坐在錦凳上侍弄一株芍藥的搖光。
她低著頭,沒有看他,這讓他心裡更多了些不安。
「嫂嫂。」周瑕在搖光三步外的地方站定,低聲喚道。
搖光不緊不慢的繼續擺弄著花草,頭也不抬的說,「什麼事?」
「沒事。」
「沒事就——」回去吧。
周瑕打斷,「我只是想見嫂嫂。」他固執的看著她垂眸的側顏。
「若不這樣說,嫂嫂只怕不會見我。」
搖光手下微頓,幾乎想要嘆氣了。
「阿瑜,你知道我的意思。」
「我不在乎。」周瑕答得毫不猶豫,搖光還要再說,他大步上前,單膝跪在搖光身側,堅定而執著的握住了她的手,取出帕子,一點一點將她蔥白玉指上沾染的泥土擦拭掉。
搖光猝不及防下,手下意識想要抽回,卻被周瑕握住,她回神後,抬眼看去,只見到他認真專心的眉眼。
「你真的知道嗎?」搖光再次問。
周瑕依然那樣堅定執著,「我知道。」
柔軟溫熱的觸感取代了泥土的潮濕,源自『其他』男人的碰觸成功驅散了皇帝給與她的噁心反胃,甚至帶來了一些隱秘而刺激的快慰——
仿佛在無形中,她報復了背叛她的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