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可愛啊。
可愛到,讓我想親手劃爛她那張臉。
點燃她柔軟的長髮,挖出她明亮的雙眸,割下她濕滑的舌頭,剁去她纖長的四肢,把剩下的那個小小身子,嵌入昂貴的瓶子裡,擺放在我的臥室床頭。
一定會是個非常精美的藝術品。
我與丘姰,從嬰兒時期便被綁定在了一起,在我們還不會說話、還沒有看清世界的時候,大人就已經在我們的腦中植入了長大後必須在一起的指令。
不可撤銷,不可違抗。
花氏與丘氏是一定要聯姻的,全世界似乎都認定了這一點。
致使花丘兩家關係這麼好的原因,並不是感情,而是利益。
感情還有破碎的可能,而被利益綁定的關係,只要對方一天還活在世上,一天還有商業價值,就會牢不可破,堅如磐石。
每個周末,每個節日,雙方父母都會安排聚會,為我與丘姰製造單獨相處、培養感情的機會。
從記事起,我遵從父母的命令,每次見面都會用心為丘姰準備禮物,而她每次都會當著我的面毀掉那個禮物,拆破,砸爛,踩碎。
她用熱湯潑過我的手臂,用打火機燒過我的頭髮,用瓷盤砸過我的太陽穴,用原子筆戳過我的耳朵。
我越是努力討好她,她刺向我的筆尖就越用力。
當我試圖向父母控訴丘姰的罪行,她便會帶著滿頭的血,柔柔弱弱地趴在我母親懷裡,用惹人憐惜的哭腔啜泣:
「琳阿姨,我一點都不疼,你別怪冬冬哥哥,我們只是在互相玩鬧而已,他不是故意打傷我的。」
她的腦袋,是她自己砸破的。
為了切斷我告狀的機會,她連自己也可以殘害。
事實上,我與丘姰之間根本不存在什麼恩怨糾葛,我們從來都不是你死我活的敵對關係,她之所以如此待我,不是因為恨我,討厭我,仇視我,就只是因為,她覺得好玩而已。
正常人會因為收到一份禮物、吃到某種、遇到一些好事而愉悅滿足,而丘姰,我的未婚妻丘姰,只有在羞辱凌虐他人時,才能開心地笑出來。
如此可怕的一個瘋子,卻是父母為我欽定的新娘。
哪怕丘姰正在笑眯眯地給我送汽水,一臉的溫柔無害,我也總覺得她在裡面下了毒,充滿惶恐,充滿懷疑。
可我不得不壓下恐懼,當著她的面,生生咽下那些令我作嘔的汽水。
那時的我,每一天都在渴望長大。
我以為,長大之後就能擺脫她了。
只要長大了,就不用再聽從父母的指令去討好她。
從小到大,父親嚴格管控我的社交,只要是他認為沒必要接觸的人,就絕不允許我浪費時間去交往。
就連那些鼓起勇氣給我遞情書的無辜女同學,都會被父親派人施以警告,讓她們從此再不敢靠近我。
我只能偷偷地,小心翼翼地,在網絡世界尋找慰藉。
秋秋。
是丘姰冒充網友接近我時用的假名字。
「秋與冬。」
「你說,我們的名字是不是很般配?」
這是她對我說的第一句話。
她是一個與驕縱跋扈的變態大小姐完全相反的女孩。
那般溫柔,細膩,靈動,僅憑文字便能打動我的心。
每當我覺得人生灰暗時,都是她,及時為我點亮一盞燈,給我療愈,給我希望。
三年的時間,我放任自己墜入了她編織的溫柔鄉,生平第一次,鼓起勇氣,卸下提防,交付了所有真心。
專屬於少年時代的心動、眼淚、依戀,我全給了她。
秋。丘。
她連編個假名字都那麼潦草敷衍,我卻天真而又愚蠢地,被這場敷衍的小把戲,耍得一敗塗地。
我無法原諒自己。
更加無法原諒丘姰。
區區一個賤人,居然敢如此愚弄我。
在此之前,她不過是我人生中一粒小小的墨點,自私,扭曲,愛欺負人。
雖然給我的童年製造了一些不愉快的回憶。
但都無傷大雅,繼承家產之後,我隨手就能抹除這粒墨點。
在那之後,她成了我心中的一根毒刺,深深扎在血肉里,發芽,開花,腐爛,融入我的五臟六腑。
每當我閉上眼,那張恐怖又惡毒的笑臉都會清晰浮現在我腦海里,無法消散。
「不聽話的女人,就把她折磨到聽話。」
父親經常如此教導我。
一直以來,他都是這麼對待母親的。
小時候,我無數次跪下來,哭著哀求他不要打媽媽,他總會掐住我的下巴,冷聲說:「花冬,擦掉你的眼淚,好好看著,我是如何管教妻子的。」
我被迫噙著淚,睜大雙眼,看著父親的拳頭揮起,落下,砸在母親的臉上,胸上,肚子上。
一次,又一次。